三哥此番觐见去尚书房,我与他倒是可以同路。
“三哥,塞北的风光如何?你从军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提及这里,他倒是恢复了三分少年气,双手交报抱胸前,扬着头,仿佛回忆起了塞北的好风光,“这些年你哥我在战场上,那可真是威名赫赫,北疆谁不知道我傅衫喻的名号?”
“倒是你这个臭丫头。”
他收敛了调笑的神色,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在后宫生活的好不好?三哥总听人说后宫生活步履维艰,你万事千万想着保全自己,别叫人欺负了去。”
果然还是我三哥知道心疼我。
我笑着叹了口气回他,“我自然是过的好,我现在是一国之母,锦衣玉食,你见了我都要行大礼的,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他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又重复了一下他今天说的话,“月儿真是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他回头看了看枝雨,笑着说这丫头也和之前不一样了,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了。
枝雨气道,“三少爷,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当初您害的奴婢去给小姐顶手板的时候,您可是和奴婢说过奴婢是天底下最坚强的女子。”
“怎么到现在来?奴婢到成了哭哭啼啼的了。”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夫人不同意他从军,他在地上打滚来着。”
他闻言,神色一僵。
我也不甘示弱的回他,“你不也成了大小伙子了,之前陛下和我说,这次回来许你在京城多待一阵子,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我看娘亲必定也会为你张罗此事。”
他嗐了一声,“嗨,我哪来的什么中意的姑娘,在北疆都是我们一群糙汉子,不像你,天天看着女人。”
我想到了他被山匪劫道的那时,担忧的问他三哥在山中的那段时间,没出什么大问题吧?你肩上的伤要不要紧?”
他低头看了眼,沉吟道,“没什么事,只要能把公主护送至京,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完成任务是一回事,你的人身安全又是一回事啊!从陛下那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忘了敷伤药!”
“知道了,知道了,想不到你这皇后当的倒是越来越啰嗦了。”
眼看快到地方,我赶紧提醒他,“三哥,一会儿面圣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陛下今天的心情不是特别好,你可一定要谨言慎行,别说错了什么话呀。”
“月儿,放心吧!有你有爹爹,有大哥,有二哥在,我万不能叫别人挑出了什么错处,累及你们。”
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温暖。
我也这么惦记着他们,他们亦是这样惦记着我。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尚书房门前,我站定向他告别,“此一去,你就要自己回去啦,我得回宫里了。”
我竟还有些舍不得他,毕竟想见他一面,真的太难了。
他倒是大大咧咧的,“皇上不是许我在京另开府邸了吗?若我真的能在京滞留一段时间,我必向陛下请命,和母亲她们进宫看你。”
我笑了笑说你快进去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他点了点头,正了正身板,向尚书房里走去,张公公引他进了去。
我直至目送他关上尚书房的门,方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向枝雨询问了明天和亲大典上的事宜。
接下来的这一天,我并不会很轻松,明天是正式的和亲大典,万不能出了一丁点差错。
还有后天的久岚。
她出嫁的时候真正是一大难题。
到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我去查验了一下,和亲使团的住处的地方没有什么问题,随后就是匈奴公主进宫之后的住处。
我犹豫了很久。
最终把“玉芜宫”安排给了她,这处空闲的宫殿离御花园特别的近,离陛下的勤政殿不远也不近,离我的重华宫也不远也不近。
我想着,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来到这里,可能会喜欢上去御花园逛逛吧!
也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在陛下那里触霉头,毕竟他今天心情着实是不好。
说起这档子事,我又立刻想起了枝霏的问题,陛下是直接让她去和亲的,可是出了昨天的事之后,她怎么安排倒成了一个难题。
我想起来之前久岚曾说枝霏有一半的匈奴血统,如果把她派给这个叫何琳的公主,会不会好一点?这样她们主仆二人也有话说。
忙着忙着,在一抬头,天都快黑了。
盘算着三哥怎么也该从尚书房出来了。便问着小品子,尚书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和我说,傅将军早就出来了,陛下又去了趟……
“去了趟什么?”
去了趟昨天晚上的……
我瞬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他去了昨天晚上对赵氏行刑的那处荒凉的宫殿。
我总有些不放心,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就只好在房,踱步,等着他回来的消息。
结果没想到,等着等着就听见了一声响亮的通传。
“陛下驾到。”
满宫的人急忙起身去跪迎他,他直直的走过来,手扶着我的手臂,给我捞了起来之后说了句平身。
这以后我每次拜见他,他都会直接扶我起来,似乎这个行为已经成了习惯。
他说了句,你们都下去吧,拽着我的手臂就给我拉进了寝殿内。
“陛下,有何吩咐?”
“皇后,如今你对和亲一事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
我没懂他的意思,但是斟酌的词汇开口道:“如今,匈奴的公主已经到了京城,臣妾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住处,明天入住的宫殿都已经安排的好了,后天就是久岚出嫁。”
如果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一切按例进行就好。
他抬头认真的看着我说,“皇后,昨晚真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深呼吸了几口,“臣妾并未吓倒,只是担心陛下龙体。”
他闻言怔了怔,“朕无事,朕就是怕通过昨天晚上的事让你觉得朕像是个暴君。”
“陛下爱民如子,政律清明,何来暴君之说?对待可恶之人,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样的话,也能告慰……娘亲在天之灵。”
他自然知道我这里说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盯了我好久,然后笑了笑,说今天晚上在我这里,明天一道去和亲大典。
“不知陛下用了晚膳没有?”
他说,“朕不曾用,”复而他笑了,歪着头问我,“皇后不是减肥吗?怎么为朕安排晚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努力掩去我眼中鄙夷的神情,现在你倒装起来,仁君了,又不是昨天晚上呲牙咧嘴的模样了。
气我的时候最来劲
我清了清嗓子,端了一个气势悠长,“陛下,您龙体要紧,臣妾这胖个一斤二两的功夫,相较于您的安康来说,那只是分文都不值得一提。”
“您安心吃着,我安心叫小厨房备着,您看可好?”
“那就有劳皇后了。”
这人真的是有病哦。
用过晚膳之后,他拿起一卷书,懒懒地看着。我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盘棋,懒懒的下着。
他突然抬头问我,“皇后给匈奴公主安排了哪处宫殿?”
妈的,这时候想起你的小老婆来了,为什么你总是在我的宫里想起你的其他小老婆?我就一点面子都没有吗?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好声的告诉他,“玉芜宫,离陛下不远,陛下可以随时去找公主一起,想干嘛干嘛。”
他用书敲了敲手,抬头仔细的想了想说,“那不正好在勤政殿和重华宫之间嘛。莫不是皇后想着,朕找完公主之后还可以顺道来重华宫看看皇后?”
凭什么老娘捡的是别人用剩下的。
“非也非也,玉芜宫离御花园最近,臣妾想着陛下和公主去御花园玩耍,之后可以直接回寝宫,相拥而眠,岂不快哉?”
“皇后有如此心意,真是贤良淑德啊!”
————
两个人躺在床上,彼此无话。
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搭理他,我的担心都被狗吃了,我看他精神的很,也不像萎靡不振的样子。
本来我都马上要睡着了,眼睛都要合上了,困的不行。
他突然在背后捅了捅我,我瞬间就被惊醒。
“陛下?!你做什么?”
我一转身去发现他支着个脑袋看着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朕今天同你三哥讲了什么?”
你这贱人,明明知道我很想知道。
但是我先开口问他,我岂不是输了?
我想了想,转头冲他一笑,“既然陛下这么想说,那臣妾就勉为其难的听一下好了。”
他这回倒是没与我争辩,“你三哥说此次他们遇袭,对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提前有计划,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和亲的路线泄露了。”
我想了想,“可是回京的路线不光沿途的知府郡守知道,朝廷当中负责的人有很多,想要查这个内鬼从何查起?”
他却笑了笑,“朕根本就没打算查。”
那他这是……
“如果是咱们这边的人出现了问题,那这次萧绮去和亲的路上必定会出事,因为这样还是有了两方起战事的原因。”
“而且如果久岚死在了我朝境内,咱们还没有理由向匈奴发难,却少了一层和亲公主的加固关系,两边既没有按照原来的约定和了亲,还多了打仗的理由。”
“这样的好事,朕不信那个人不会不动心。”
“陛下的意思是久岚这次去和亲,也是要做诱饵?”
“不错。”
凭什么古语说最毒妇人心?依老娘看最毒的还是皇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