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最近真的太奇怪了,他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吧?难道是久岚刚刚把他骂了的缘故?
想到这里,我赶紧坐下安慰他:“陛下别太生气了,久岚马上就要去和亲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一些………鄙夷?!
没等我细细品味他的目光,他就说话了,“不日使团就要进京,韩将军进京述职在和亲礼仪的前一天。这些原是交由礼部负责的,但是皇后去过一遍,朕才能安心。”
说完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呵,你就折腾我吧,“陛下不必记挂,礼部的所有流程和细节敲定了之后都会统一送到臣妾这里。臣妾对了又对,陛下放心。”
他听闻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对我说,“把你宫里那个也一并送走,省的我下次去你宫里看着心烦。”
我愣了一瞬,瞬间想明白了他说的枝霏。
交代了许多事情我就从他这告辞了。
回重华宫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刚刚他没答应也没反驳我提出的解禁丽妃,一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就是答应了。我告诉枝雨回头解了丽妃的禁足,毕竟韩将军马上就要回来了。
想到韩将军回来了,我几乎立刻想到的就是守北关的三哥。
此次互送使团进京,才能相见,走的时候光棍一个。这次回来不知能不能给我带个三嫂回来。
后宫擅自联络外臣是大忌,我与他书信往来甚少,一般是母亲会带给我几封,三哥一般与家中联络比较多。
回到宫里我没忘了他交代的事情,赶紧召了枝霏。
我有日子没见她了,还是那般媚态百生的模样。
她手端在胸前问我有何吩咐。
我想了想措辞,“枝霏,久岚马上要去和亲的消息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听说了。”
我对她笑了笑,“知道就好,你也是公主府出来的,久岚身边的人用着都不行,叫本宫换了一批,都是生面孔。她一个人去匈奴人生地不熟的,缺个认识的,正好你也有匈奴血统,不如……”
只见她瞪着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扑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颤抖着开口:“求皇后娘娘莫要赶枝霏走!”
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做什么?你去了就是公主陪嫁,地位水涨船高,你有何不愿?”
她未抬起头,仍趴在地上大声说到:“皇后娘娘,奴婢跟在您身边不图什么地位和荣华的!”
她抬起头,面脸泪痕,“奴婢在重华宫待了这么久,已经离不开了!娘娘求您不要赶奴婢走!求求您!求求您……”
她就开始不停磕头,嘴里一直念叨求我。
老实说我现在很懵。
她怎么这么激动,我怎么看不出来她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她应该和久岚关系更亲密啊?
她这般,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陛下的要求……
我差点想要挠头,“你先下去吧,本宫再仔细想想。”
她得了令,默不作声的起身,说了句告退,就走了。
太令我摸不着头脑了,我这个人最怕别的人在小事上苦苦哀求我。她这态度和话语到是让我难以拒绝。
她为什么不愿意去匈奴呢?我支着下巴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会不会……
正瞎想着小品子突然来禀,“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我吓了一跳,赶忙问他怎么了
“您前脚刚走,后脚急报入宫,陛下急召内阁大臣和兵部尚书入尚书房觐见!”
“可知何事这么着急?”说完我就愣住了,眼下这么急的也就只有……
和亲了。
“奴才就听见了个七八,大概……大概………”
我急忙上前,拽住他就问,“大概什么呀?!赶紧说!”
他脸扭成一块,猛得一拜,颤抖着说:“使团行至江关谷被山匪截住……匈………匈奴公主和……傅…将军生死未卜!”
轰隆一声,我的耳旁好像炸了个响雷,余震直冲脑顶,头好像瞬间被劈成了浆糊。
身边的一切好像潮水般褪去,只余我一人站在原地。我只觉此刻听也听不清了,看也看不见了,站也站不稳了。
两眼一黑,瞬间头重脚轻。在反应过来,枝雨已经给我扶住,我缓了缓,摇了摇头。才听见枝雨大声喊我,“娘娘!娘娘!你别怕啊,三少爷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娘娘!您吓我啊!”
我支撑这自己站起来,冲她摆了摆手,我深呼气了几口,肺部过了几息凉气,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就会被山匪劫道?!
我推开他们就往外走,小品子跪下来拖住我。
“娘娘!不可去啊!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啊!”枝雨也拦住我哭着冲我摇头。
傅椒遥,冷静,冷静。
我缓了下来,原地踱步,走了几个来回,开始仔细思索事情的关键。
且不说相不相信三哥能逢凶化吉,单说被山匪劫道这一点就匪夷所思。
三哥虽只是个小将军,但也是常年与匈奴军在战场上走了无数来回了,这根本就不是山匪能威胁到的。
只有一种可能。
山匪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使团和护送军队极为庞大,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必然是提前得了消息,可是和亲路线山中贼人怎么可能随便得知?
我几乎能肯定一点。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不管是匈奴方还是我朝。有人不想让和亲使团顺利进京,如今,这点错误马上就有可能被匈奴揪住无限放大。剿匪不力,能力不足,无数顶帽子扣下来,足矣向我们发难。
连大规模再次开战斗着实有了理由,毕竟他们折了一个公主。
会是匈奴吗?以一个嫡亲公主为代价?
我不禁苦笑,真正的两国战争面前,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无论是哪边的手笔,都必定会下死手,不让公主生还,他们好借机让匈奴发难,那三哥岂不是……
我不敢深想,可凶多吉少这样的字眼还是直接跳到了我的脑海。想到这,我的心就抽成一团,若是娘亲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一拍桌子,“小品子!”手上吃痛,低头一看,指甲已经被我扣进手里,我甩了甩,根本顾不上。
“小品子!吩咐下去,刚刚陛下议事的内容一个字都不能给本宫透露出去。传本宫口谕,封锁消息,尤其是匈奴那边一定一定要给我封住了!把尚书房的侍卫撤出一丈远,江关谷有什么消息立刻回禀陛下!”
小品子得了我的口谕,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快去啊!”我急得不行。
他立刻转头奔了出去。
现在我属于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我能想到的,陛下和父亲自然也能想到。据我的推测,兹事体大,陛下必定会派江关谷附近的驻军前去剿匪,我在深宫,什么都做不了。
我叫枝露看着,陛下那边一旦有任何动静立刻告诉我。
我是一个不信神佛的人,可是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去宫里的小佛堂烧香拜佛,祈求三哥的平安。
我心乱如麻,我恨不长了一身的本事飞去江关谷去把三哥救出来,可眼下,只能一遍一遍的祈祷。枝雨蹙着眉看着我,也下拜和我一起。
闭眼跪着,我几乎立刻脑海里都是三哥的身影。
三哥和我年纪相仿,大不了几岁,小时候最能和我一起玩闹。许多馊主意便是他出的。他也是我三个哥哥里最调皮捣蛋的。
本来他可以闲散一生的,当年我还小的时候,他非要去参军历练。给爹爹气得不行,拦都拦不住,最终二哥不放心,和他一起去了。
二哥后来负了伤,娘亲哭了好几天,拼死也没让他在去,他说在边关看见了民生疾苦,竟是请旨下到周边去做知府了。
剩下三哥在军中摸爬滚打,得了李老将军的青眼,守北境去了。
上次见他,是他接了去北关的旨。那时候我已经被指给陛下做太子妃待嫁。他回来还掉了几滴眼泪,说我长大了,若是太子欺负我他就给太子打跑。我哭着送他出了城门。
往后,我就没见过三哥,只有书信。
没想到,现在,他竟是生死未卜,一想到这我只有乞求满天神明开眼,让三哥平安。
“娘娘!陛下那边散了!”
我猛然睁开眼睛,外边天都黑了,我直接就要起身,膝盖一麻,枝雨大惊过来扶我,我揉了揉膝盖,扯着枝雨就往勤政殿去。
一路忐忑。
张公公似乎知道我会来,直接开门就让我进去了。我一头钻进去,就看到陛下站在案前,似乎在等着我。
我急得不行,可是我实在不敢开口去问,我怕我得到的是糟糕的消息。
他轻轻皱了皱眉,“皇后不必焦急,没事的。”顿了顿,开口,“目前没发现傅将军和公主的……尸身。”
我心像被一拳打中,好……没有坏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崩了这么久,竟是这般没用,我控制不住的眼泪就往外流。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他快步走过来,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赶忙抬头问他,“陛下!父亲他没事吧!”
他沉默的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傅卿知道消息紧张担心更甚,无哀痛之意,皇后放心。”
他抬手,在空中顿了顿,复而无声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深情厌厌的,完全连平时对他假模假式的笑都端不起来。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皇后,陪着朕走走吧。”
我抬头看着他,他深色温柔又带着担心的笑了笑,眼中也是一片红丝。
他也十分劳累吧。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