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踮起脚,高举着胳膊,用手费力在头顶上的暗道壁上摸索着,稀碎的沙土因为狄仁杰的摸索不断的抖落下来,扬起一阵烟尘,迷住了狄仁杰的眼睛,他比起眼睛,费力的继续在头顶上寻找着什么。
直到狄仁杰摸到沙土最松散的一块位置,他的手用力的朝着沙土里塞进去,摸到一个好似铁钩的环状的金属环,狄仁杰摸着这金属环,用手指勾在上面,使劲的朝下一拉,面前的沙土哗啦啦的倾泻而下。
狄仁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等沙土滑落的声音渐停下,他移开手臂,只看见面前的摆着一道用绳子和短木棍制成的简陋的爬梯,直通向上面。狄仁杰手抓住爬梯,脚也跟着就踩了上去,一点点的爬向了爬梯通向的上端。
通道到算不得很长,狄仁杰朝上爬了约莫两人之高之后,眼前便是笔直的一条通道,狄仁杰稍稍晃动爬梯,朝着通道跳了过去。
目之能及便能看见那条通道的尽头处,是一扇石门。狄仁杰快步走过去,将石门之上的雕刻着的狮头嘴里叼着的铜环轻轻一转,石门便开了。
这倒是连机关都算不上,这石门的原理狄仁杰虽然不懂,但是大理寺机要之地多用这种石门,平日里石门紧闭无法打开,想要打开必要将狮头口中的铜环扭个一圈,才能打开,也避免了平日要携带钥匙的麻烦。
万一遇到紧要之时,便将狮头中的铜环取出,这门便再也打不开了。铜环看似普通,实际上和狮头口中有相接的错口,一扇师门,也就只有这一个铜环可以打开。
石门被狄仁杰推开,狄仁杰进入房门,石门即可便关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原来这进门的第一块石砖地板,也是机关,只要踩了上去,石门便会自动关上。
房间里点着灯,显得十分明亮,狄仁杰环顾一圈,这里倒是更像是一间书房,正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案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桌子旁是一张做工装饰相当夸张的椅子,椅子之后是两尊上了锁的木柜。
房间的左侧是向下的阶梯,狄仁杰走到阶梯前看了看,这阶梯一路上点着灯,阶梯的尽头便是先前那扇纹丝不动,打不开的大铁门。
那铁门果然要从里面才能打开,进入这里则要依靠那爬梯上来,狄仁杰心里想着。
正对着狄仁杰的房间右侧紧靠着墙放着一尊雕像,雕像通体乳白,这是胡人进贡来的贡品,极为稀有。不过极乐楼主用五石散控制了这么多的达官贵人,有这么一两件稀有的贡品倒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狄仁杰走向那张红木案桌,案桌之上放着一沓纸,狄仁杰从中抽出一张,用手轻轻搓揉,这纸与在宫女小荷尸体上发想纸条是一种纸,也正是柳兆海留下那四句诗句的纸。柳兆海竟然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记下了进入极乐楼的方法。
如此想来,柳兆海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狄仁杰微微感叹,又想到柳秀岳调查那纸的来源已经有三四日,却还没回来,很可能也遭遇了不测。狄仁杰心里有些不舒服,当时他并未如此重视这个案子,直到前夜里,这极乐楼竟然派出杀手伏杀狄仁杰,他这才明白过来,这极乐楼一案牵涉深广,凶险万分。
柳兆海想必也是跟着极乐楼主一路到了这里,那么他到底想找什么呢?按照柳秀岳所说的,他最后一次见到柳兆海,他害怕极了,甚至把太监服都丢下,那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呢?
狄仁杰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这些问题。
他扭头看向那两个上了锁的柜子,走上前去,柜子的锁十分简单,狄仁杰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开。这极乐楼层层机关障碍,到了这最后的秘密的核心,却放松了警惕和防备,也是这极乐楼主,聪明反被聪明误。
狄仁杰从案桌的毛笔上拔下一根狼毫,狼毫极为坚韧,不易断裂,他将狼毫折成环状,从锁眼里伸进去,轻缓的套住锁眼之中的锁栓,另一只手将狼毫的一端稍稍一扯,狼毫套了锁栓,狄仁杰在发力一拉,这锁栓拉开,锁子也就开了。
锁子掉在地上,狄仁杰拉开柜门,里面摆着一本两指之厚的账簿,狄仁杰拿出账簿,上面尽是极乐楼的每一笔开销,除开他整日整日摆下的这些宴席、等寻常开销之外,对每位宾客的所给的好处,也都写的详详细细。
狄仁杰又打开另一尊木柜,里面仍旧是一本两指厚的账簿,只不过这本账簿之上写满了密密麻麻,上下不成文的文字,几乎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整本账簿。狄仁杰又翻起第一本账簿。
第一本账簿里,每位宾客的姓名都被极乐楼主写成了编号,但是这编号似乎也没有顺序,有时还是一,下一页变成了三六十七,这些不规律的数字引起了狄仁杰的注意,他瞥向了第二本账簿,立马明白过来,第二本账簿,是解开这些数字的解码本。
每个宾客所对应的数字,都能在这第二本的账簿中,找到对应的名字,或许是页数,行数,字数的对照,又或许是其他的规律。
狄仁杰将两本账簿放在了红木案桌上,他左右开工迅速的翻动着两本账簿,目光不停的在两本账簿之间游走,迅速的找着这些宾客的真实的身份。
“姜尚...内侍省侍郎”
“金长亮...御膳房庖长”
“贾淳...亨通钱庄”
“王童...太医院上太医”
“李忠傅...户部侍郎”
狄仁杰飞快一边破译,一边喃喃的念出这些名字,反而倒是越破译下去,越是让狄仁杰觉得迷茫,与他想象中的出入甚大,这些宾客绝大一部分都是城中的巨幅商贾,即便有些官员,但这些官员却也只是在朝堂上掌不到大权的一些官职,甚至连御膳房和内侍省这种官员都在其列。
极乐楼主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狄仁杰的心里不停的放大,他继续看着这些宾客的名字,与他猜测的无二,萧澄的名字并不在宾客其列,正好说明了,这萧澄正是属于极乐楼的一员。
狄仁杰快速的把两本账簿塞进怀里,又捡起了地上的锁子,将两尊木柜锁好,走到石门之前,轻轻扭动石门旁的机关,石门朝上抬起,露出出去的路来,狄仁杰飞快的跑过这一条通道,跑回了先前那些苦力熬制五石散的地方。
狄仁杰飞快的从苦力的身边跑过,他的脚下越跑越快,穿过了昏暗悠长的暗道,眼看着那宴客厅座椅后的暗门就在眼前,他迅速的穿过暗门,跑了出来。
宴客厅里,此刻已经没有人了。狄仁杰从椅子的背面转过身走出来,极乐楼主与萧平澜正站在宴客厅的中央,死死的盯着狄仁杰。
萧平澜阴险的笑着,手底下紧紧的捏着一个小药包,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样猛烈的剧毒。极乐楼主上前走了一步,望着狄仁杰开了口。
“狄大人,来即是客,还未好好招待,这就想走了么?”极乐楼主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阴冷。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愤怒,或许他没有想到,他派出的杀手,竟然失了手,让狄仁杰活了下来。
狄仁杰没吭声,极乐楼主看向了身边的萧平澜。狄仁杰也死死的盯着萧平澜,他长的枯瘦,似乎有点驼背,眼眶深陷下去,而两个眼睛突出来,像是一具活着的,会行走的骷髅。
“平澜!”极乐楼主轻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