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为民除害了。”林阿奇道,“你就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见着老太太直接上去问个好,将你母亲嘱咐你要说的话都说齐全了,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姜风仔细一琢磨:“话虽是这么说,可要真见着人,这个人情可怎么还呢?”
云起单手托腮,默默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什么人情?既然这家子的祖母与你外祖母有恩,那你家人肯定不会亏待他吧?说不准郑家有今日荣光还是拖了老太太的福。”
姜风一拍桌:“是啊!”
云起挑眉:“你想起什么来了?”
姜风思绪飘远,眼神里带上一层薄雾:“当年我娘说我外祖母外出上山拜佛,路遇凶险,还是被路过的郑家老太太救下的,因此两人结为闺中挚友,不久后,郑老太太的大儿子也就是郑平升了官。”
林阿奇笑了:“真是这样?”
“对!我还记得郑老太太来京叙旧,被我母亲好一番感激,又是送田送铺面,又是为家中子孙安排要职的,还惹得我羡慕,她待我都没那么好。”
林阿奇撑着下巴望他:“这就奇了,你亲娘怎么可能待你不亲?”
云起没忍住:“他不乐意自己是小风郡王,让姑姑去皇上面前说请封他为大的,先不说大风郡王能否同意,光是姑姑就揍了他三天。”
“噗——”林阿奇没忍住笑,“这大风郡王是何许人也?”
姜风皱眉,委屈巴巴的:“我哥。”
姜风与哥哥姜清是双胞胎,哥哥仗着出生优势压了他好多年,在受封这事上居然还比他大,气了他大半年。
这通自然是少不了林阿奇一番嘲笑,姜风落了面子,没好气道:“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可不理你们了,我走了!”
林阿奇忙拉住他:“别呀,你去哪儿呀?让我们和你一块儿去呗!”
姜风冷冷看她一眼:“我去看看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如今下榻在一处田庄,田庄不日也要上缴国库,这是他们能在这住的最后一日。
姜风提着礼品,惴惴不安地叩门:“郑老太太在吗?”
很快,一位白发苍苍但面容饱满,脸颊泛着自然红润的老太太出来开门。
姜风一眼认出来她:“郑老太太!”
林阿奇好奇望过去,这老夫人非但没有痛苦忧伤的模样,反倒精神奕奕像中了投壶大奖似的兴头足——
可真是看得开啊!
老人家亲自来开门,可见屋里也确实没有可使唤的下人了。
郑老太太显然也认出来姜风:“哎哟!你是小风郡王啊,你怎么亲自来了?快进来……”
老人家招呼着三人进屋。
院子里很干净,枯黄的树叶都被扫落到了一处,堆积在大树底下,算作是养分。
进了里屋,不大的堂中只有简单的桌椅,没有多余的置物,倒是与林阿奇家里有些相似。
林阿奇微微出神,蓦地听见姜风介绍:“他们俩都是我朋友。”
林阿奇回老夫人一个可爱的微笑。
老夫人笑呵呵的,给他们拿了果子点心,倒上茶:“好好好,来吃东西,你外祖母身体还好吧?”
姜风接过茶:“都好。”
“都好就好,唉,说来家里这些事你都知道了吧,我一个老婆子也让公主费心了。”
姜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母亲说您一切安好才是最让她和外祖母放心的。”
郑老夫人点点头。
姜风踟蹰一会:“老夫人,我们就要回京了,要不您和我们一块吧,在京城肯定能够安置好您,让您安享晚年的。”
林阿奇捧着点心啃:“是呀是呀,夫人您去了还可以与他外祖母聊聊天,两个人一块过晚年也挺好的。”
云起想了想,这个主意不错:“是老夫人,您救了安忠夫人按律例是可以封赏的。”
郑老夫人一听,急忙回绝:“别别别!我一个老婆子也不稀罕那些虚名,我过了这么些年安生日子已经很满足了。”
她顿了顿:“说来我那个儿子还是带罪之身,我怎好独自前去?”
郑平的确无法入京。
“既然如此,我定会回京回禀母亲,请她再来定夺。”
郑老夫人很看得开,心胸也豁达:“好好好,只盼她莫要牵挂,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她想起什么:“前两天听回乡的人说,兰州府发生时疫,你们回京还要路过那,实在不行便绕道徐州府吧。”
“时疫?”三人异口同声。
“怎会发生时疫?”云起敛眉。
“是呀老夫人,可否讲得详细一些?”林阿奇点心也不啃了,想起师父曾经教导自己的话,“没有听说过兰州府有地震、台风之类的灾害,怎会有时疫呢?”
要知道,一个小小的时疫能引起成千上万百姓家破人亡,更有甚者,灭族灭乡都有可能。
一个中等大小的乡包含十数个村镇,而一个州府则涵盖数十个乡。
兰州府爆发时疫,怎会是前两天才透露出来消息?
老夫人叹口气:“说来我也担忧,我那三女儿就是嫁到兰州府下面的青林乡,家里有个伙计是随她入门的,前些天说是他家中老母亲病故,疫情什么的他也只提了一嘴,我再问也没有多说了。”
云起问:“那夫人可曾给三姑娘送信问安?或者她有无回信报平安?”
老夫人连连摇头:“我那三女儿是个可怜的命,早年婚事是由她那重男轻女的祖母给定的,嫁的那么远,心里生了怨,早与家中没什么联系了。我要是不担心到后天,可我偏偏是个操心命……”
老人本尚宽的心情在此刻也低沉下来。
林阿奇拍拍老人家的手:“奶奶,您大可放心,我们如果真要路过兰州府,定然可以顺道问问你的三姑娘安,到时候可以的话,我能给你带封信。”
老夫人眼眸含雾,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风也忙道:“我!我也可以!要是那里疫情真的很严重,我可以再回来一趟,把您三女儿送回来。”
林阿奇白他一眼:“她既然都嫁到那里了,哪有你一个陌生男人带走的道理?”
这话逗得老人家一笑:“好好好,有你们这话我心里也就放心了,不过要是真的严重,你们也别犯险了。”
兰州府距离锥乡还有好一段距离,消息传得慢也是在所难免。
云起想起一点:“那个伙计现在何处?”
“对对对!老夫人,我们可以让他再想想,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姜风睁大了眼。
“那个伙计就住在田庄后面那栋茅草房内,我去叫他一声就行。”
姜风扶住她:“老夫人您就别操心了,我们走两步就过去了。”
老人家没再推脱,只叫他们确定哪天离开告诉她一声,她好给他们备点干粮。
老夫人有二子一女,大儿与二儿因为丑事早就闹掰了,如今郑酌即将被斩首示众,二儿子不知道有多高兴。
最小的女儿与家里几乎断绝了往来,更不用提了。
现如今她只能依靠大儿子混口饭吃,还谈什么安享晚年?
若是能拖贵人的福知道女儿安好就足矣。
三人风风火火跑到茅草屋前,一喊门,里面无人响应。
于是只好在屋前茅草堆上坐着等。
“现在时至正午,他应该是去赶集了,快回来了。”林阿奇扯着草编动物玩,随口道。
“想不到你一个丫头片子这么多道道。”云起一笑,学着她扯草玩。
一边闷闷的姜风没有玩草的心思:“要是真的爆发时疫,不会像六十年前那样死很多人吧?”
六十年前那场灾难,成了大云国心中的沉重之痛。
一场地震,引发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余震,云谷国北部,所有的州府都感应到了地震,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地震,死的百姓数不胜数,云谷国的经济也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
直至今日,还有许多地方都是无人区,因为那里还有不少无人处理的破败区。
地震引起百姓不安,许多人都来不及得到救治就死去了。
尸体成堆,无人及时掩埋,随之引起的疫病就覆盖了大半个云谷国。
人们万万没想到,地震不是最可怕的致命因素,最防不胜防的,还是时疫。
因此,听到老夫人说兰州府可能有疫情,最为担忧的还是百姓。
云起作为权贵,自然也为民之忧:“绝对不能让疫情蔓延开来。时疫这种事情,百姓不会传谣,官府也不会放任不管。”
林阿奇难得揪起心:“这么说,是真的有可能了?”
时间就像一把悬在三人头上的刀,那个伙计晚回来一分钟,那种紧张压迫感就低垂一分。
半刻钟后,三人身后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人跑得极快,仿佛被人追似的,大口大口喘着气来到茅草屋面前。
他脸颊不知是被晒的还是跑的,通体绯红,额边还淌着汗,气喘吁吁问:“你们是谁啊?”
林阿奇扔了杂草:“我们是来玩的。”
伙计名叫钟九,憨厚一笑,大大方方地邀请他们进屋歇息。
钟九给三人倒水,林阿奇直接道出来意:“听老夫人说,你刚从兰州府的青林乡回来?”
钟九倒水的动作一顿,水流差点浇到姜风裤裆上。
姜风: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