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翡翠街，喧闹而又迷人。
霓虹灯，广告牌，响着阵阵噪杂切割声的珠宝加工厂内，人声鼎沸。
“涨涨涨……”
一名名玉商陪同在他们各自的客户身旁，嘶声力竭的拼命呐喊着。
金主们更是额头见汗，攒紧拳头的紧盯着在切割机上，水沫夹着石屑四溅的翡翠原石。
对于他们来说，金钱已经只是一串数字，他们渴求的是来自原石在切割过程中的刺激，以及那在大涨乃至暴涨之后的快慰、愉悦的满足之感。
这是任何一个成功人士，都想要得到的追求！
“小汪，你觉得他们谁能赢？”
诸多围观切割原石的玉客之中，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光头中年，而在他的身边站着一名一身黑色工装衣裤，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长相异常秀气的斯文青年。
青年名叫汪鋆，这条街上的一个玉雕师，也是一名相玉师。
汪鋆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露出几分自信的笑容，说道：“定然是张老板的料子能够大涨。”
“哦，这么确定？”光头中年面显讶异之色。
这赌石一行，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因素，身前这个“小汪”虽然是自己费了不少功夫才请来的一名相玉师，真实功夫也确实厉害，但听他说的这么肯定，李成栋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那王老板的料子不可否认是一块上等的脱沙料，也是一块颇有名气的网红料，但终归不是色料，就算切出玻璃种了，价值也高不到哪去。”
“而，张老板选的这块料子，呵呵，说出来不怕李哥您笑话，其实在这块料子从国门运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过过眼了，皮壳紧实，上面趴蟒又是难得一见的大象皮，虽然莫西沙场口料子出色的概率不大，但是我敢断定，这就是一块色料，而且种水也极其高，最不济也是冰种打底！”
光头中年听他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先前就已经看过了？”
汪鋆苦笑一声，道：“是啊，若非手里没那么多资金，说什么也要先把它盘下来，可惜的是当时被这张老板给抢先了！”
“那这可真是遗憾！”光头中年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中的不以为然之色却是愈加浓烈。
莫西沙的色料，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切出来的。
对于身边老板的反应，汪鋆自然也是看在眼里，他只是笑笑也并未解释，若不是对方几次三番找自己，他也不会出来替他相玉。
自从父亲因为酒驾离世之后，他已经很少给人相玉了。
汪鋆十岁那年，父母离异，母亲远走他乡，而他只能是跟着父亲来到这座边陲小县生活，而在半年前，还在理工大学上大三的他，又收到父亲酒驾身亡的消息，无奈之下汪鋆只能是提前退学回来，继承父亲留下来的那间雕刻店。
自离异之后，父亲便极为嗜酒，平日里也是无酒不欢，但是一身本事在整个玉石界却也是赫赫有名，无论是相玉还是雕刻，都有自己的一番名号，而自小，汪鋆耳闻目染的也学习了不少，尤其是相玉的本事，不敢说青出于蓝，但总归还是学了有那么七八成的本事。
“开了，开了！”切割的师傅首先切开了体积较小的那块脱沙料。
还未擦去上面的水渍和泥灰，就被玉料的主人那位王老板一把夺了过去，强光电筒一照，通透如水，荧光熠熠，若不是有那么两条裂痕，价值还会更高。
“天啦，是高冰啊，高冰种水！”旁边有人已经咋呼起来。
“真是高冰啊！”
“这么大一块，怎么也能取一只中等圈口的手镯了……”
高冰种水的翡翠原石，难得一见，在如今老坑料越来越少的情况下，矿场每开采几十吨，上百吨，都不见得能够出一块高冰料。
“还真是一块好料！”汪鋆也很羡慕。
但是他也仅仅有羡慕的份了，这么一块高冰种水，市场价基本都是百万级别。
他一个辍学不久的年轻人，哪有那么多钱财去收购这东西！
见得自己的竞争对手真的切出来一块高货，那位张老板也是心情紧了紧。
对于他们来说，钱花的多少其实无所谓，但这面儿可不能丢，尤其还是在同行的面前。
片刻功夫不到，张老板的那块也切了出来……
然而当他伸手拿过来一看之后，脸色顿时塌了下来。
汪鋆心中“咯噔”一跳，赶紧凑过去一看，却见在灯下那块原石仅仅是一片灰黑，光圈也仅仅是晕开了一小圈而已。
“这是，乌鸡……”
有人喃喃自语，但口气更像是幸灾乐祸。
“哼！”
张老板看了一眼对面，那一副气定神闲，满面春风的王老板，立刻回头瞪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位目瞪口呆的相玉师。
随即随手一丢，将两半已经切开的原石往地上一丢，甩袖离开，连一句场面话都没顾得上留下。
这样一块已经切开了的明料子，已经基本上等于宣判了死刑，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所以即便是被丢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捡。
张老板那位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年相玉师，眼看着这个结果更是满头大汗，一边自言语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一边赶紧跟上对方。
周围的眼见得比拼有了结果，个个也都是哄笑着散开了，原地只留下和几位合作伙伴相互寒暄的王老板以及孤零零的汪鋆。
汪鋆也不知道自己的金主“李老板”是何时离开的，但是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心中的纳闷比那位老年相玉师还要更甚十倍不止。
眼见得王老板一众人相互恭维着离开，汪鋆低头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两半原石。
打小，他就跟着父亲在这座云南边境的小城中生活，相玉的眼力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虽然期间因为上大学的原因耽搁了两三年，但汪鋆自信，哪怕对上已经过世的父亲，他也有与之一较高下的信心和勇气。
可是眼下，他竟然判断出错了，而且还错的离谱，这就让他有些怀疑自己了。
“我的判断竟然出错了，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决定拿回工作室，研究一番。
对于他而言，在金主李老板面前丢了人事小，断玉出错才是事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