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龄低头苦笑一声,牵起马就朝那片花海去了。
现在村民都被吓走了,而他已经进入村子,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找村民,请求他们的同意了。
桃花源村约有三十户人家,每户人家的房屋皆是木质结构,参差不齐的坐落在方圆几里地的地方,但这些房屋之间有一个共同点,它们全是临水而建,而且都在水源的同一侧。
一条两米宽左右的小溪自东向西、由高到低的流经这里,清澈的溪水里养育了许多肥美的鱼儿,从房屋到溪水的距离约五米左右,村民们从这里取水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从房屋到小溪的这段距离长满了绿色的小草,不像从村口进入时,入目看到的皆是黄土,这里更加突显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走进居民区,房屋与房屋之间的距离甚是宽阔,但能容人走下的宽度却是有限,大部分地方都被种植上绿色的小草。
苏九龄牵着马,勉强走在一人多宽的黄土路上。
走出居民区,入目就是一片绿色,连绵不绝的山丘被耀眼的绿色裹盖,几乎所有的山坳处都种植上葱郁的松树和柏树,一条狭长的蓝色小溪在这里安静的流淌;苏九龄看着眼前壮观的一切,激动的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情不自禁道:“果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苏九龄往右手边看去,一大片的粉红映入眼帘,在这里,这片粉红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镶嵌的如此美好,让你觉得少了它,总是遗憾。
他牵着马便朝花海而去。
远远看去,有两个小黑点立在花海的尽头,走近些,在走近些。
原来是大人在领着小孩看花哩!
“婆婆!”苏九龄上前打招呼。
老人一扭头,一看是陌生的面孔,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她急忙牵起孙子的小手,踉踉跄跄的就往回走,小男孩不解的看向面色焦急恐怖的老人,又看向面无表情的苏九龄,他猛地甩开老人的手,气势汹汹的站在苏九龄跟前。
“你是坏人!我们不欢迎你,你走!”小男孩奶凶奶凶的等着苏九龄。
苏九龄弯下腰,与小男孩平视,好脾气道:“小朋友,我不是坏人,等我办完事情就会离开这里。”
小男孩一愣,又道:“你就是坏人!坏人!你走!你快走!”说着就上前去拽苏九龄的袖子。
那老人一见,面色惶恐,急忙将孙子拽到自己跟前,牵起他的手就要走。
苏九龄看着他们神色慌张的模样,有些不忍,但他终究没有上前再去打扰他们;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们来说,苏九龄就是一个入侵者,一个会对他们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入侵者。
一百多年前,这里曾经遭受过灭顶之灾的打击,因为入侵者的侵犯、杀戮,使得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村民死的死,逃的逃。
史书上曾经对这段历史做过详细的描写,然而奇怪的是,撰写的人并不是曾经参与过这次入侵的人,甚至当时参与寻找桃花源村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于是,民间便开始流传各种传说。
史官们非常渴望把这一时期发生的寻找桃花源村的事迹给记录下来,然而苦于没有当事人的亲口叙述,或是留下相关的记载,于是他们便开始走访民间,询问各方人士,最后才杜撰出一部关于发现桃花源村的历史。
史书上的描写非常浪漫美好,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描述这里的美丽环境,尽力把这里塑造成人间少有的仙境;他们又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入侵者与村民们的和谐美好的生活给记录下来。
一切看起来多么美好!
然而,关于这件事并不是只有一种声音,史官们之间的意见也并不是统一的,有人认为是美好和谐的,有人认为寻找桃花源村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对他们的侵犯,这种侵犯有可能会给当地的人民带来灭顶之灾,作为史官,应该制止这种行为的发生。
当然还有另一种声音,就是不相信有人寻找到桃花源村的存在,也不相信世上有桃花源村的存在,这种声音自然不会参与到编纂历史的过程中。
所以声音不同,便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史书,两者皆作为正史来记载,然而,随着历史的进程发展,当朝皇上乃至众多权贵人士皆对其中一种声音有了极大的兴趣——桃花源村的存在与当地村民们的和谐相处,不赞同寻找桃花源村的人马会对当地人民造成灭顶之灾,他们甚至认为这是荒谬至极的言论。
渐渐地,正史上只留下一种声音,赞成侵犯的那一种声音被淘汰了,史官们渴望通过这一记载给人们警醒的目的也达不到了。
以至于现在还有许多人对桃花源村深存幻想,穷极一生都在寻找。
苏九龄收回思绪,看着一老一少离开的方向,心情有些波澜。
老人回到村子就着急忙慌的召集村子里的男人集合,并且把刚才看到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女人们听到后惊呼不已,男人们听到后反而平静中透着害怕。
宽脸男子道:“唉,凭我们几个是无法将他赶出村子里了,认命吧!”
“开什么玩笑?”长脸男子大声道:“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占领村子,把我们赶出村子吗?”
头戴幅巾的男子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你也看到了村口发生的事情了(苏九龄腾空飞行的事情)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头戴网巾的男子道:“那我们就一点也不反抗,就这么等死吗?”
一年轻清秀的男子道:“我看这位苏公子不见得就是坏人,他虽然武功高强,但看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气质有着文人的儒雅、高洁,就像一朵盛开在寒冬里的梅花一样,应该不会对我们做出不好的事情的,而且他本人也这么说了。”
“像梅花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吗?能救我们吗?”一圆脸壮丁不满道。
众人众说纷纭,大部分人都会苏九龄的来意不抱有好感,但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出来提出带队将他赶走的事情。
红药站在这群人身后,神色茫然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村内的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大家每天都在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村子里的笑声没有了,人们碰面时也不再谈论各自家里发生的趣事了,一时间,村子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力;村民们也不再每天早起时扛起锄头去田地务农了。
红药路过每一户人家,发现家家房门闭锁,人们恐惧而惊慌的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她跑到花海那儿,发现苏九龄还站在地头,红药毫不犹豫的跑上前,道:“苏公子,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因为你的到来,村民现在吓的都不敢出门了。”
说完,红药便安静的等待苏九龄的答复,然而,苏九龄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花海,红药有些气愤,他刚才明明就已经看到了,难道就因为不想离开这里,所以故意装作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说的话?红药不满的想。
她气呼呼道:“苏公子!”
还是没有反应。红药又连着喊了几遍,苏九龄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她这才疑惑起来。
红药走到苏九龄跟前,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发现苏九龄依然面无表情、毫无反应的看着面前的花海,她疑惑道:“苏公子看不见我啊?那为什么刚才就看见我了呢?如果苏公子故意装作看不见我的话,我刚刚喊了他那么多遍,也该烦躁了吧!”
马儿在不远处低头啃草,苏九龄这时双腿盘起,席地而坐,红药见状,又道:“苏公子,你的这身袍子是白色的,不能随便乱坐,若是弄脏了,就可惜了,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的吗?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风习习的吹着,花海随风摆动着摇曳的身姿。
红药待看到苏九龄面无表情毫无反应的神情时,这才意识到他看不见自己,红药叹了口气之后,也席地而坐,自言自语道:“苏公子,这里的村民都是很淳朴的,但是他们害怕外面的人突然闯入这里,你没来之前,这里非常热闹,家家户户都开着门,哪怕晚上入睡时,也不关房门,人们互相串门,谁家有好吃的,就拿来一起分享,可是自从你来了这里之后,村民们就紧张兮兮的,村子里的氛围也变了;我知道苏公子不是坏人,但是他们不知道啊,所以苏公子,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说完,红药抬头望着苏九龄英俊的侧脸,这时,苏九龄突然扭头看向她,红药吓得一动不动,下意识就以为他看见自己了,然而,苏九龄淡淡的看了一秒钟后,又神色平静的看向花海。
红药拍了拍紧张的胸脯,呼出一口浊气,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紧张。
苏九龄呢喃道:“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
红药突然一愣,心房一颤,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苏九龄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