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刚才子夜真人又是切脉又是头头是道地说着,谁能想到他都是纸上谈兵…
“那我就试试吧!”梁羽说着便坐在了马午通身后。
当初李道元传他修行法门时,捎带着说过推宫疗伤的大致思路,而修行之人,大多也都精通脉络,所以虽然梁羽一直没真正给人治疗过,但也并非盲目尝试。
梁羽稍稍做了准备之后,叮嘱子夜真人道:“我给他疗伤时,你得盯紧外面,刚才人多眼杂的…”
子夜真人憨笑道:“我已安排了些‘孩子’在外面看着…其实昨晚我是带着孩儿们给马午通断后…没想到你却误打误撞进了我的埋伏圈,我以为你是追兵,这才闹了误会…你别见怪才好!”
梁羽微笑道:“无妨!”说完,他仔细地在马午通周身大穴有序拍打了一番后,便按着李道元教的方法开始给马午通理气疗伤。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午通一口淤血喷出之后,便缓缓苏醒了,他稍稍抬起头对梁羽道:“当初跟随我家将军时,我还觉得自己修为了得,直到被鞑子法师打伤才醒悟自己实在是坐井观天…”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梁羽收了功法,自信道:“已无大碍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调息就好。呃…老马,请问你现在可否告知我母亲的下落?”
马午通与子夜真人互相看了看之后,答道:“非是我知恩不报,只是当初鞑子来势汹汹,百姓四散逃命,有的去了关内,还有一部分向南方的海岛逃去了,离此地都要几天的路程!”
梁羽盘算了一下时间,无论去哪,都肯定来不及赶回去与秦若明会和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时犯愁,半晌不语,而那两人此时突然跪地向梁羽拜道:“令堂去向不明,非一两日便可寻到,而此刻我二人反倒还有个不情之请!若不应允,我二人便长跪不起!”
梁羽大感意外,自己明明急于寻母,哪有在这会还强人所难的啊!可看着一个是年逾半百的老者,一个是梁昱故交,两人对自己行如此大礼,也定是被逼得别无选择了,如此一走了之确也有些不近人情……
梁羽扶起他们道:“二位不必如此,先说说你家公子出了何事?如果时间允许,我尽力而为…”
马午通给子夜真人使了个眼色,那老者微微闭目,一对略呈三角形的耳朵动了几动,然后悄声道:“孩子们在外面放哨,此刻无甚异常,小马你快把咱们的难处对梁小哥说了吧!”
马午通盯着梁羽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道:“实不相瞒,我和这位子夜真人——舒子业先生,均是辽东都司毛文龙将军帐下十二星将之一…”
舒子夜继续讲道:“一年前的萨尔浒之战后,鞑子在辽东诸地不断兴兵,其意直指辽阳、沈陽二城。昨日鞑子夜袭,我、马午通以及其他四名星将保护将军小妾文夫人和公子毛承斗出逃,若是寻常兵士,我等自然不惧,不料其中还有一名带着白狼的萨满法师。”
说到这,马午通和舒子业神色都变得一阵黯然,马午通切齿道:“只怪我等无能,不但折了四名星将,连文夫人也死于混战,而尚在襁褓中的毛承斗公子则被那白狼萨满掳走了…我重伤逃出,想去求援,结果却在乡间昏倒了。”
梁羽点点头问道:“所以你二人想我去救你家公子?你们可知他现在何处?”
舒子业答道:“就在扶顺城中…我早已派出我那些孩子们一路监视了…”
梁羽长叹一声,对马午通道:“好吧!反正早晚也要与那些萨满法师碰上,不如趁此机会,我先探探他们的底细!”
马午通和舒子业一听梁羽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并坚持要给梁羽做帮手,而梁羽则表示他二人恐怕已被鞑子兵记住了相貌,同去反倒不便,自己一个人倒是来去自由些。
梁羽顺着地窖梯子正要爬出去,舒子业在下面犹豫再三之后忽然说道:“小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舒子业愿将驭兽之法教与小哥,等下进了扶顺城,小哥灵活运用,寻找我家公子也容易些。”
有了之前的遭遇战,梁羽知道这位舒子业的驭兽法乃是其看家本领,这会主动要把它传给自己,也是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梁羽的天赋异禀自然无需多言,区区一个驭兽法,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可以召来三只田鼠沿着地窖口的缝隙钻了进来。
如此惊人的领悟能力,让舒子业不禁又是慨叹一番:“老朽我苦学十多年的法门,居然被你片刻就学去了,而且一出手就有了两三成的效果…果然是高人啊!”
梁羽爬出地窖之后,拍了拍自己的白马道:“我那无极令中不能放活物,不然就把你也装进去,免得留在此间让我惦记…”
他把白马托付给刚才收留他们的那位老乡之后,又忽然想到自己虽可以飞入城中,可那样却极易惊动沿护城河巡视的鞑子兵,于是他又跟那老乡借了套衣服,打算混入城中。
来到扶顺城门之下,旧时的记忆顿时涌上梁羽心头,两年前就在此地,可谓是他来到大明的第一个转折点…
梁羽一边回忆着,一边寻找着蒙混进城的机会。很快,几辆满载物资的木车被几个留着辫子的人推着正要进城,梁羽则顺势跟在后面,也伸手去推,领头之人与城门兵倒也熟络,三言两语之后,也便给他们放行了。
梁羽进城之后寻了个僻静之处,立刻用了驭兽之法,很快便招来几只野猫野雀引路,而过不多时,这些小帮手就找到了扶顺城的府衙。
别看舒子业的修为不怎么样,可这驭兽法当真是个难得的妙术,梁羽掐着法决,将心中所想以念力传于那几只野猫野雀,片刻后,几只“小密探”便四下散开去寻找毛承斗去了。
此时的扶顺城中一副百废待兴的景色,虽然不再如两年多前城破时那般萧条,却也没好太多。
城中随处可见巡逻的鞑子兵,偶尔看见几个平民百姓,也都是留着辫子的,而如梁羽这般尚未剔头留辫之人,就显得尤为乍眼了,所以他也打消了“四处转转”的想法。
好在不长时间,便有两只野猫回来了,通过它们的打探,梁羽得知毛承斗果然就在扶顺大牢中…他心中又惊又疑道:“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居然也被关在大牢中?!”
按着野猫的引导,梁羽轻松翻进府衙外墙,又用小术隔空打晕了几名狱卒,取了牢房钥匙,最终在牢房最深处看见一个专人看守的单间牢房。
看守单间的狱卒听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换班的,一边刚要转身,一边懒洋洋地道:“这么早就来换班?你小子…”
话未完,那狱卒就已被一道犀利的罡风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梁羽来到那单间牢房跟前,只见里面正关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囚。
女囚目光呆滞,对牢房门前的状况置若罔闻,仍旧自顾自地哼唱着略显婉转的小调,而她怀中正抱着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包裹着婴儿的小被子上虽然沾着血渍和泥污,但通过大牢里昏暗的光线,梁羽还是看见了被子上绣着的一个精巧的“斗”字。
想来这女囚怀中便是那辽东都司的公子毛承斗了!
梁羽立刻将牢房门打开,可那女囚依旧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姐…我是来救你们的…”梁羽试着呼唤了女囚一下,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之前舒子业曾说过,毛承斗之母文夫人已经死于混战之中,而这女囚虽然身份不明,可此时身在险境,也不好多做耽搁,几次呼唤之后那她都没有丝毫反应,梁羽也没了耐心,便直接伸手去抢那婴儿。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伸手,那女囚突然疯了似的死死抓住包裹着毛承斗的襁褓,并大声嚷道:“我的孩子!别抢我的孩子!”
慌乱中,梁羽别无选择,他无从得知这女囚究竟何人,只好硬拉着她向牢房外面跑,任凭她对自己连抓带咬。
尽管梁羽已经在尽力带人出逃,可没等他们走到大牢门口,就听门外有人用金文大喊了起来,随后,便有成群结队的鞑子兵堵在了门口。
一个身穿后金官服,留着辫子的小胡子官员在一众士兵后面指着梁羽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劫狱?!”
梁羽不想多言,腰间的无极令中陡现一道剑光,二十几名官兵便都倒在了地上!那官员一见梁羽有如此手段,自知走脱不得,立刻把刀扔了,跪地求饶。
梁羽无心理睬那官员,直接从他身边越过,然后拖着那女囚,连同襁褓中的毛承斗,猛地纵身一跃,只是还没等他落到房顶,下方却忽然晃出一道强光将他罩在其中!
那强光虽然不如阳光强烈,而且对梁羽的照射也不过就是瞬间的一晃,可梁羽竟突然失神了一般,头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如死尸,从半空直直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