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镜中之人大约十六七岁,眉目清秀,长发披肩,与其说是帅气,倒不如说是好看——好看与帅气之间,或许差的就是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英气。
梁羽对自己这副模样还是满意的,而且单单是年轻了十几岁,对他来说也都已经是赚大了!放下铜镜,他接着又把手伸进那布兜,从里面又摸出几本线装书来。
书中尽是些八股文和儒家经典,梁羽作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对这些自然是看不下去,但他发现每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颇为秀气的“梁昱”二字,联想起客栈老板一口一个梁公子的叫着自己,他很快明白了,自己这副身躯的主人应该就是这位梁昱了。
梁昱啊,梁昱,我梁羽也不想鸠占鹊巢,但恐怕在我到达那混沌之境时,你便已经魂飞魄散了吧?梁羽有些自我安慰似的想着。
“咦?看不出你这小书生还有这等嗜好?”胡小筱趁梁羽翻书之际,从那布兜侧边缝着的小口袋里掏出了许多木质饰品,“你自己做的?这手艺可有些不敢恭维…”
梁羽看了看,这些饰品果然做工一般,材质也只是些寻常的枣木、柳木、梨木之类,他自然不知是怎么回事,而胡小筱也不用他回答,自顾自地从中捡出一个像是狐狸的挂件,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就这个还算可以,我姑且用它安个家吧!”
梁羽莫名其妙地看看胡小筱道:“安家?”
“嘻嘻,虽说修为所剩无几,但一些小法术还是用得的!”胡小筱稍有些兴奋地道,“你看好了!”
胡小筱说完,竟化作一道红光,倏地一下钻进了那柳木做的狐狸挂件当中!
“你把它戴在身上,我就不必以这半副狐身示人了,省去不少麻烦!”胡小筱的声音很快从柳木牌中传了出来。
梁羽自然是没见过这种事,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竟真的一下钻进了没有巴掌大的柳木牌里!
他正有些发呆,胡小筱继续得意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恢复差不多了吧?早些休息,明天咱们去泰山,那才是本大仙东山再起的所在!”
“啊?”梁羽虽然对胡小筱突然的发号施令有些意外,但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更好选择,也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梁羽探着身子将桌上的油灯吹灭,又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行动已经恢复自如。
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喜悦:既然秦若明的半颗药丸这么神奇,那么胡小筱的话也很可能是真的!小妮子真要是东山再起,是不是跟着她也能沾些光?
现如今对于梁羽来说,如何穿越回现代肯定是毫无头绪,所以他虽然挂念自己的父母,却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而如果能跟着胡小筱闯荡一下这明末的修真世界,或许也并不算一件坏事!
想到这,梁羽已经开始幻想着自己将来,在小筱大仙的指点下,青出于蓝,一步步走上强者之路,像玄幻小说中写的那样怼天怼地!
虽不敢说唯我独尊,起码也能在一众凡人面前尽情装13,岂不美哉?
真是想想都开心!开心到失眠…
……
果然辗转反侧了好久,梁羽都没能睡着,他甚至有心招呼胡小筱聊一会天,可也就在他看向桌上的柳木牌时,忽然从床脚方向传来了一声叹息!
“唉…”
梁羽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床脚边!
想着自己还有那一道青光的绝技,加上这屋里还有胡小筱坐镇,梁羽勉强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大声道:“谁?!”
“兄台莫怕…学生梁昱有礼了…”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直裰的书生从那影子中走了出来。
梁羽一看那梁昱容貌,与自己刚刚在铜镜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毫无血色,面容憔悴,看上去也并无恶意,于是试探道:“你…从何而来?来此何为?”
梁昱又叹了一下道:“唉,说来惭愧!学生本要考取功名,以报父母养育之恩,未料今日却被郑连寿诓骗,死于非命。魂魄将散之时,忽见兄台入我身躯,以自身封印护住此身躯各大灵窍,彼时学生已然自省,遂趁乱拼死偷袭冥童,方使这天生灵根得以保存,并留下学生这一丝残魂…”
梁羽有些尴尬地道:“呃…我绝非有意鸠占鹊巢,至于击退那冥童,实属偶然…都是那光圈和一道青光…”
“没错,那光圈正是兄台自身封印,而那青光,则正是学生所驱使!”梁昱接着道,“而学生直到魂魄被郑连寿拘出体外时,才看清这副躯体实则是一块一指宽、寸许长之灵玉!上书‘九阳玉篆’四字!”
“什么?!”梁羽大惊道,“你是说这身子其实是块玉石?不可能,这明明是血肉之躯…”
梁昱微笑道:“此事匪夷所思,但确实是学生亲眼得见!而彼时若非兄台及时赶到,恐怕郑连寿和冥童的诡计便得逞了!”
梁昱说着说着,语气稍有些激动地道:“学生从未修真悟道,但危难时却与那灵玉有了感应,进而得以操纵那灵玉之玉髓,使之化作飞剑!彼时学生不但顿悟化玉髓为飞剑之术,也知晓了学生只不过是那灵玉受了千年日精月华,而生出的一丝灵智罢了…”
“原来如此…”梁羽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你此时找我又所为何事?难不成你要把我驱逐出去?”
梁昱仍旧摇头微笑道:“学生先前被郑连寿和那白衣人所设法阵折磨,此时不过一丝残魂,天明便要散了…回想学生尚在襁褓中时,被母亲于山中抱回,父母十七年来对学生视如己出,不料五年前父亲暴亡,家道中落,我与老母亲迁居乡下,清苦度日。如今学生命殒赶考途中,可怜老母无人奉养…今日只求兄台念在与我共用一躯之义,将老人家安顿妥当…学生不胜感激!”
梁羽刚要婉言拒绝,可对方说完便一躬到地,正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想来也是,作为一个外来客,就这么占了人家的灵根灵骨,确实有些拿人手短,于是梁羽颇显仗义地道:“义不容辞…”
梁昱听了这四个字,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继续道:“如此,还烦请兄台记下,学生家住扶顺城北门之外五百里,梁家堡…
没等梁羽再说什么,只见梁昱身形逐渐虚化,进而在片刻后,化作了无数细密的光屑,将整个房间映出一片浅淡的微白,而梁羽也随之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只见晨光入室,天已放亮,原来自己昨夜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如此一觉醒来,梁羽并没有急于下床,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着的果然还是客栈里的木床。
客房中陈设简单,靠东侧是一扇木窗,窗框中是古风十足的窗棂;屋子中间只放了一套木制桌椅,桌上正放着昨夜那只布兜,布兜旁是那几本线装书和散放的小饰品。除了这些,房间中就只剩角落里一个置物架,上面摆了一只寻常的花瓶。
眼前的一切,让梁羽心中本来的一丝侥幸也化作乌有——一觉醒来,真的没能回到现代…
“那应该不只是个梦…”梁羽认真梳理着昨夜与梁昱的长谈,暗暗思量着,然后将目光锁定在桌上那块被单独拿出来的狐狸形的柳木小牌,招呼道:“小筱大仙?胡小筱?”
“醒得还真早,我以为你辗转反侧了一夜,会睡到日上三竿呢!”柳木小牌里果然又传来了胡小筱的声音,“找我有事?”
梁羽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昨天说自己千年前就已得道,请问您听说过‘九阳玉篆’吗?”
此言一出,只见那柳木小牌中立刻跳出一道红光,正是胡小筱现身出来,只见她有些激动地反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梁羽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随口道:“偶然听说…我不懂,所以才问你。”
胡小筱有些含糊道:“哦…我倒不曾听过…”
“哦?…”梁羽盯着胡小筱的大眼睛看了一会,而胡小筱则刻意躲开了他的目光,梁羽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昨晚你怎么知道那青光是一只飞剑?”
“我?…”胡小筱故作镇定道,“本大仙遭劫之前也修了有几百年,自然见多识广,那东西从眼前一过,自然看得出来…”
“可你却没听说过‘九阳玉篆’…”梁羽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胡小筱白了梁羽一眼道:“就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说遍知周天之物的好吧?嗯…你…你快快洗漱妥当,咱们这就要去泰山了!”
梁羽站起身来,感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猜测着应该是那半颗沁神丹的功效。
他瞄了一眼胡小筱,伸着懒腰道:“我改主意了!忽然想起有位故友托我去看看他家中老母,所以那泰山,怕是不能与你同去了!”
胡小筱不满道:“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正说话间,只听门外有人敲门道:“梁公子,小的给您打了洗脸水,方便开门吗?”
梁羽看了胡小筱一眼,然后特意与她错身而过,打开房门,对门外的店小二客气道:“有劳小二哥费心!”
店小二将盛了水的木盆端进屋里,与胡小筱也打了招呼,又对梁羽道:“令尊是扶顺远近闻名的夫子,虽说五年前故去,但直至今日大家仍对他尊敬有加,小的为梁公子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梁羽客套地应承着,把店小二送到门口,对方又开口道:“今日辰时,科举院试便要开考,咱家店主特为诸位考生备了早点,还请梁公子早些去用餐。”
送走了店小二,梁羽很快洗漱完毕,正要出去,胡小筱忽然在他身后道:“喂!你不是要去找你朋友的母亲吗?刚才那小伙计又说你要参加什么科举?”
梁羽想了想,点头道:“嗯,难得来一次,切身体会一下真正的科举考场,也不错…”
“哦…”胡小筱摇着小脑瓜道,“那我也陪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