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居士哑然,砸砸嘴,假嗔说道:“好你个圆满和尚,拆我的台,尽是帮外人说话。那白居易是个东西,那陶潜便不是个东西了。”
“靖节先生又怎么惹到你了?”
圆满和尚觉得茶已经温度适中,轻抿了一口,问道。
“陶渊明在辞官归隐时写下《归去来兮辞》,但是你知道他辞官的真正原因吗?”
“听说是不为五斗米折腰。”
“正是!”无赖居士心喜,鼓掌拍手,接着说道,“当时陶渊明正出任PZ县令,郡太守派了一个督邮来PZ县督察。督邮是个什么样的官?小官一个,品位很低,却有些权势,在太守面前说话好坏就凭他那张嘴。督邮来到了PZ县,在旅店居住。按道理,上头来检查了,陶渊明是要去见他一见的,可是他连人家面都没有见着,就扬言督邮是个粗鄙之人。还有,这个厌恶官场黑暗的陶渊明,其实一开始是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但是在见督邮的途中,被县吏拦住,要求陶渊明穿官服,并且束上大带,陶渊明这才扬言辞官。这穿官服,束大带,别说是当官了,这分别是当人的基本礼仪。他连人都做不好,却做了诗人,真是好笑。他说官场黑暗,却连官都没见着。”
圆满和尚仔细想了想,才稳重说道:“陶渊明当官的那些年,好像是没有什么政绩流传的。”
“不仅没有政绩,还在PZ县胡闹。”
“怎么说?”
“陶渊明在PZ县当官的时候,想把官府的公田都种下高粱,用来酿酒。还是他们妻小执意要陶渊明种粮食,陶渊明无奈之下只好退一步,下令将二顷五十亩的田地种高粱,五十亩种粮食。”
“糊涂!饭都吃不饱,还想喝酒。”
无赖居士听了,嬉笑道:“是吧,PZ县的县令官,还是他向亲朋好友求的,他当时如何说?‘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结果上任才八十多天就辞去官印。而且之前陶渊明也辞过好几次官,但都是不以久任。分明是他不会当官,还夹着尾巴逃回家里,说是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而且,辞官之后,他归隐田园,又不会种田,还是农夫好心告诉他有事于西畴,但是种出来的田是草盛豆苗稀。农活也做不好,至于工商,更是没有记载。士农工商,他做到哪样?”
“大丈夫处于世,应当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重。”
“是啊。”无赖居士心有感慨,“而且陶渊明的田园生活,几乎是以酒来度过的。他家穷得连草鞋都穿不起,还死命的喝酒,他朋友看他清苦,就留下了两万钱给他补给家用,他却全把这两万钱寄存到酒家买酒了。”
圆满和尚皱眉说道:“可怜他的妻小了。这陶渊明,也太不是个丈夫。”
无赖居士怪笑一声,说道:“可惜,陶渊明的五个儿子也都不中用。”
“如何说来?”
“陶渊明在《责子诗》中写道,‘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子不教,父之过。”
“哈哈,这陶渊明,每次前赴酒宴的时候,因为脚上有疾病,还是要靠一个门生和二个儿子交替抬轿。”
“倒是被你说对了,陶渊明连人都做不好,怎么去做诗人。”
圆满和尚幽幽一叹,慈悲心发作,可怜陶渊明的妻小。
“哎,陶渊明这个家伙明明清贫的要死,义熙四年六月中,陶渊明家中火灾,宅院尽毁,被迫迁居。但是在义熙十一年,朝廷诏征他为著作佐郎,陶渊明称病没有应征。他无非就是在死要面子,不会做人。每次家里来客人了,陶渊明总是不顾客人颜面饮酒,还说‘我醉欲眠卿可去’。要是我在场,就把酒坛里的就全泼在他的脸上,让他好好洗心革面。”
“陶渊明也就剩下他的文采值得一提的了。”
“文采,哼,他的文采值几个钱?”无赖居士冷哼一声,说道,“就算值钱,那也都被他换了酒钱。家都没养好,还想着喝酒。他所谓的靖节先生,只是他的朋友私自取得,又不是朝廷公认的。”
“桃花源里杂草生,杜康坛中不思归。”
“哈哈,什么不愿意与官场同流合污,他归隐后,结交的好友都是些达官贵人。之前给他留下两万钱的,就是始安太守颜延之。给他买酒送草鞋的,是江州刺史王弘。元嘉四年为他送去粱肉劝他出任的,是开国功臣檀道济,虽说当时陶渊明已经躺在床上饿了好几天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收下粱肉。”
圆满和尚听后,摇摇头,说道:“这些都可以不论,但光是没有养好家,这足以洗不清他的罪责了。”
“哎,古往今来,有几人是真的贤士,真的善人呢?”
两人不说话,只是默默饮了一口茶。
“我的谈完了,心中倒是谈谈你的。之前听你在门外叹气,该不会是知道我要来了吧。”
无赖居士话锋一转,问向圆满和尚。
圆满和尚心中暖流经过,世间能懂自己心思的人寥寥无几,眼前的无赖居士却是其中一个,但自己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饶人,笑骂道:“你个无赖居士,知道自己是个无赖了啊。”
“诶,无赖又怎么了?我是真无赖,不是伪君子。你且听我的诗号。”无赖居士顿了顿,摆出个文人吟诗样,摇头晃脑的念道,“我本山中一老翁,独钓春夏与秋冬。功名利禄进不来,闲情雅致出不去。”
“得了吧你,还说是老翁,你都未曾年过三旬呢。”
“哎呀,不要计较这些,快说说你,为什么叹气。”
“是我四天要去金家做法事。”
“那就做呗,这不是对你小菜一碟,你可是金山寺首座,未来要成为金山寺住持的人,怎么一个法事就把你怕成这样。”
“只是金家的媳妇……安乐莲……”
“安乐莲哦,你说她啊。”无赖居士在脑中记起她的事迹,说道,“她也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了,姓安,是个书香门第,出生时正值莲花池盛开,又巧门外有个云游的僧人,安父向僧人求名,便取了乐莲两字。如今二十的年龄,那是一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模样,前来提亲的八方高官财主那都是把安家门槛都踏烂了,但最后嫁到了本地的金财主家里,可惜刚结婚不久……”
无赖居士停下讲话,瞪大眼睛看着好友圆满和尚一副羞红了脸的面孔,惊讶说道:“你该不会是……和尚开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