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弥和圆满和尚绕过了野鬼村,又往前走了一阵,行至一处凉亭,亭中只有一个阴将把守,过往亡魂经过这,都被阴将喊着过来喝井水。
“走了一路,我也有些口渴了,不知道那处凉亭中的井水,我喝不喝得。”
“喝不得,喝不得。”沙弥见圆满和尚有些意动,连忙出声制止,说道,“那里是迷魂殿,那的井水是迷魂水。是给过往亡魂喝的,他们喝了,就会口吐真言,方便十殿阎罗们审讯。”
“原来如此,惭愧惭愧。”
“法师无妨,法师第一次来地府,不懂规矩,也不怪你。”
沙弥出言安慰。
越过了迷魂殿,便到了一座城池底下。城墙两边有一副对联,上联写道: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下联写道: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城墙上中央没有横批,只有一块黑匾,酆都城三个金漆大字便刻着其中。
“正如法师所见,此处便是酆都城,十殿阎罗便在其中。法师可知道他们的威名?”
沙弥故意停下卖了个心眼,看向圆满和尚。
“阅读佛经,自然是知道的。一殿秦广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恶少善多者,可以不必受接下来的审判,恶多善少者,押至孽镜台,照其罪行,随即押赴第二殿审问。第二殿楚江王,司掌活大地狱。第三殿宋帝王,司掌黑绳大地狱。第四殿五官王,司掌合大地狱。第五殿阎罗王,司掌叫唤大地狱。第六殿卞城王,司掌大叫唤大地狱,及枉死城。第七殿泰山王,司掌热恼地狱。第八殿都市王,司掌大热大恼大地狱。第九殿平等王,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此八个殿阎罗,分别处置不同的罪行,直到罪行赎完了,才能达到下一殿。而最后一殿,第十殿转轮王,则是专司六道轮回转世的。”
“不错,但法师可曾知道,这每一个大地狱下,又有十六个小地狱。”
沙弥笑道,笑容有一丝不怀好意。
“知道。”
“这些大小地狱,无数恶鬼再此受罪,哀声怨气,哭嚎漫天,别说是人,就是鬼见了,也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圆满和尚隐隐猜到沙弥下文,笑而不语,静静等待沙弥说话。
沙弥见圆满和尚不言语,心有不快,说道:“当然,你若给我些好处,我就带你绕过这十殿阎罗府。”
“阿弥陀佛!小僧虽然没有什么德行,但是也知道,如果不见地狱苦景,怎么去救济那些受苦受累的人们。”
沙弥不肯放弃,急说道:“就算是法师宏愿,心知便可。你只需要给我些好处,我也卖你一个人情,在菩萨面前给你说些好话,如何?只需要法师还阳的时候,不忘在地藏王菩萨的庙宇里摆放些银两,我夜间去取。”
圆满和尚笑了笑,和沙弥说道:“我与你讲一个故事,在阳间的时候,一处寺庙内的水池塘里探出一只虾米,它寻向讨要一双羽翼,一对足脚,想要在天上翱翔,在地上走路。你猜我怎么回答它的?”
沙弥也随之笑了笑,虾米,念顺口了,谐音沙弥,而且又是寺庙里的虾米,那不就是说自己吗?虾米想要羽翼和双足,无非做梦。
沙弥对着圆满和尚作了一揖,说道:“法师果然好佛性,我方才只是试探法师诚心,希望法师不要怪罪。”
“那是我许诺了你一些好处,我当如何?”
“重归凡尘,南柯一梦。”
两人继续前行,先后行至供养阁和鬼界堡。沙弥又为圆满和尚解释道:“这供养阁,是为了领亲属好友给死人祭拜时烧得祭品的存在。而这鬼界堡,则是受完刑罚的鬼居住的地方。和人一样,人有阳寿,鬼也有阴寿,等阴寿完了,他们才能轮回转世。”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一处莲花台,莲花台上有一菩萨左手持锡杖,右手结与愿印,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梵音阵阵,烟雾袅袅,全无之前的阴森鬼气,反倒是个佛门圣地。莲花台下,一些人形鬼魂趺坐听经,感受熏陶。
沙弥低声对着圆满和尚说道:“那便是地藏王菩萨,待我前去禀报。”
圆满和尚称了声是,沙弥随后便走到地藏王菩萨身边,低语道:“师傅,圆满法师已经来了。”
“善,你把他叫到我跟前来。”
地藏王菩萨停下讲法,对着沙弥说道。
“是。”
沙弥领旨,回到圆满和尚身边,说道:“法师,菩萨请你到他跟前。”
圆满和尚心喜,礼佛的同时不忘整理好自己的袈裟僧袍,打理好了,才走到地藏王菩萨跟前。
“弟子圆满,见过菩萨。”
圆满和尚将油灯放置一旁,跪坐叩首,行了大礼。
地藏王菩萨见圆满和尚端庄懂礼,暗中点头称善,说道:“今日唤你前来,是希望你与我讲些佛经。”
“菩萨广闻,弟子怎么敢与菩萨论经。”
“不必多礼,你只管讲,我听着。”
“那弟子就与菩萨讲一则《心经》。”
“善。”地藏王菩萨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是《心经》,那就要加些时限。”
地藏王菩萨心念一动,幻化出来一个香炉,香炉上点着一炷香,正散发着缕缕香烟。
“开讲吧。”
地藏王菩萨示意道。
圆满和尚受到旨意,便双手合十,低头闭目,但却别说是《心经》了,连话也不说一下。
沙弥在一旁看愣了,以为是圆满和尚初见地藏王菩萨,一时心急,忘了《心经》内容,于是轻呼道:“法师。”
圆满和尚充耳不闻,只顾着低头。
“哎呀,坏了,希望菩萨不要怪罪法师。”沙弥偷偷看向地藏王菩萨的面庞,地藏王菩萨沉稳的没有动静,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沙弥猜不透圆满和尚和地藏王菩萨的心思,自己站在一旁,独自愁心。
香又烧半截,底下鬼魂也不禁窃窃私语,沙弥见了,更急,又一次轻呼道:“法师,香已经烧了半截了。”
圆满和尚还是一直跪坐,双掌合十,纹丝不动。
沙弥不能上前说话,只能皱眉叹气。
又过了一会,香已经见底,沙弥彻底急了,声音大了些,轻喊道:“法师,香已经烧完了,请法师讲解《心经》吧。”
圆满和尚还是不与理会,跪坐安稳,不动如泰山。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地藏王菩萨只给出一炷香的时间,现在要是算起来,都过了三炷香有余了。但还是见圆满和尚不动尊口,场面静得无声无息。只留得一旁的沙弥干着急,这圆满法师也不怕惹恼了地藏王菩萨,被除了佛名。
“善,这《心经》讲得好。”
哪知道,地藏王菩萨笑了笑,点头称善。
更出乎意料的是,圆满和尚还是没有动静,还是保持的原来的姿态。
“不必了,圆满,抬起头来吧,这《心经》我已经都听完了。”
地藏王菩萨不怒反喜。
圆满和尚这才抬起头来,念了句佛号。
沙弥和一众鬼魂不知道缘由,只觉得云里雾里,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