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凡闻见麝香扑鼻、听见火苗噼啪作响,觉得全身温暖,就像泡在一团热水之中。
“洪姑娘!这个少年醒了!”陈慕凡头脑昏沉、浑身无力,别人声音像是遥远的地方传来,还未多想,一阵奇异花香就来到了身前,馥郁香味萦绕鼻尖。
一支温腻如玉的小手探在自己的额头,带来阵阵冰凉。
“好好照料他,肝肠毒断丸的毒性还未完全解开,过了今晚他才没有生命之危。”
“好的。”
轻轻的脚步踩在柔软的毛毯上,陈慕凡听着声音猜想周围的景物,最后又昏昏睡下。
.......
第二天的清晨。
躺在毛毯之中的陈慕凡只觉周身不适,想要站起身来活动一番,太阳光从没有牢牢扎稳的帐篷顶透了下来,正好打在他的眼睛上,不管怎么扭动脖子,就是摆脱不了这厌人的光亮。想要举起右手,却发现动弹不得,吓得陈慕凡以为是自己的右手没了,连忙掀开被子,发现他的右手被洁白纱布缠成厚厚的猪蹄子一样。
“哎呀你醒了!”一个大饼脸,两唇厚重的中年男子手持着水盆走了进来。他转过身,对着帐篷外吼了一声:“洪姑娘!这个小子醒了!”
“哎呀你别动!你可浑身是伤!”这名男子,连忙扶住了陈慕凡,顺便从水盆中捞起一条手巾,拧的滴水不落,擦拭着陈慕凡的脸颊、脖子。
“我来吧,不知道你叫什么?”陈慕凡用左手接了毛巾过来,自己擦拭。
“叫我方鸿升就可以了,我们是金弓门的猎妖人。”
咳咳......
“那就好!我正好有事和你们的团长商量,你可以请他过来吗?”
方鸿升脸上带着疑惑,一边说道:“现在不行,我们团长正和几个资深者在商量前进路线的事情,不会让别人打扰的。”
“嗯!看来恢复的不错!”一名身着白襦红褶裙的姑娘走了进来,腰间还别着一个木质医箱,走到了陈慕凡的面前,用嫩滑的小手又再探了一边额头,随后又为他诊了一次脉。最后才说:“外伤还不致命,没有和昨晚一样牵动毒性,血气攻心。肝肠毒断丸的药性被压制下去,后面几日有我调理的话,问题不大。”
“对了,我叫洪怡,你叫什么名字?”
“陈慕凡。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能把你们团长叫过来吗?”
“这可做不到,我只是在这个猎妖团暂时任事,严格说来,我还不是这个猎妖团的人,从这几天观察来看,团长不喜欢在研究安排的时候被打扰,特别是涉及到这次目标黑角铁甲蟒的时候。”
陈慕凡无话可说,又往后一倒,想要沉沉睡去。
“还睡什么?你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清晨,还没睡够?该起来活动身体了,这样才对血气运行有益。快快快,我还要和你说怎么分配黑背土灵龟的事呢!”
陈慕凡道:“那你讲吧,我躺着听也行。”
“根据猎妖人之间的规矩,被救之人的猎物要分一半给救助之人,但是严格说来你是在和黑背土灵龟搏杀成功之后晕倒,不能完全遵守着规矩,我就搜取十分之三做诊金,就要你黑背土灵龟的内丹就够了,怎么样?”
“不!”
“小气鬼,这都不可以?”
“土灵龟的内丹我还有他用,这个不能。”
“我也要一枚三阶的水系内丹一枚!”
陈慕凡对这谈吐直率的姑娘无计可施,两人围绕着黑背土灵龟的内丹争执起来,最后才以陈慕凡保留内丹以及一半龟壳,其余全部交给洪姑娘的结果为止。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身长九尺、穿着灰色直裰、脚踩玄黑翘尖布靴,腰里揣着两只黄铜圆环的男人走了进来,眉目之间英气勃发、又带着些许的阴狠之气,正是金弓门猎妖团的分团长,安白川。
眼窝深陷,鼻子挺拔,陈慕凡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面目特征。
“这就是你昨天下午捡回来的那人?”
“嗯,是的。”洪姑娘淡淡说道。
“他的伤势怎么样?”
“外伤还好,只是中了肝肠毒断丸,毒性只是暂时被压制,还未完全祛掉。”
“肝肠毒断丸.......”安白川坐在一张木凳之上,眼神深邃望着陈慕凡,凭借着经验他已经嗅到了和猎妖人有关事件发生的味道。
“我和金弓门魏久武分队的人一起进入黑妖界森林......”陈慕凡把这几天的经历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和邬丹布下计谋,使得恶龙潭水妖肆虐、被蛟龙玩耍的经历。
“相当幼稚、鲁莽......”安白川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陷入沉默思索之中,然后说:“大概知道了,这几天你和我们一起行动,反正你毒性还未解开。”
陈慕凡没有否认,自己确实需要洪姑娘再为自己医治,想到这几天将和他们一起行动,不由问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安白川没有回答,站起身后才说:“方鸿升会告诉你。”
目送着这个言语寡少的猎妖人离去,方鸿升坐了回来,摆出一张地图,上面有简单的山川河流走势,道:“我们现在这这条“司月河”的东岸,你昨天倒下的位置在这。”方鸿升把手指往下移动一寸。
“恶龙潭大约是在这个位置。”方鸿升把手指往下移动一大段距离。
“我们的猎物是一条黑角铁甲蟒,它的活动范围很广,大约是在这片山脉附近。”方鸿升把手指往西北方向移去,这一片区域有潦草的字体标注着“很多奇花异草”。
“要到这个地方的话,大概还需要四天的脚程。”
“明白了。”
就在陈慕凡和方鸿升等人交谈的时候。
......
断了右臂的拓跋虎,踉踉跄跄往东面走去,脱离险境的他把所有的惊险遭遇都怪在了陈慕凡一人身上,褪下恐惧之后燃起满腔怒火,往东边的落梅山庄走去。
.......
到了中午时分,安白川一行人,开始拆卸帐篷,打点起行李,往西北方向出发。
陈慕凡看了看他们合作有序、分工鲜明的作风,不由佩服起安白川的用人之能。十三个持着弓弩的汉子,在西面山岗上望风,还有八个手持刀枪的哨兵周围巡逻警戒,其余人等都在视线之内忙活,偷袭之人难以找到可乘之机。
“我是安白川的副手,你叫我赵镇迹就可以。”
“考虑到你身上有伤不适合战斗,你就走在队伍中间,等下我会教你几个简单的手势和队伍命令......”
五十六个人的猎妖团进退有序的穿梭在黑妖界森林里,探路、护卫、策应、殿后皆有分工,彼此之间相互呼应。洪怡将黑背土灵龟的材料交给了陈慕凡,并且给了他一个最低阶的空界布袋,可以存放一方材料,并且让灵气不泄露。起因正是陈慕凡攀谈得知原来她和袁迎夏是同门师姐妹,都受教于金笔老人。
两人谈了一会儿天,陈慕凡大概就知道这个猎妖团的实力,安白川据说是结丹期的高手,不过具体实力是多少层就不得而知,他从未全力战斗过,而且生性谨慎,没有十足把握断然不会出手,遇到实力高强的妖兽必定会退避,绝不蛮干。
至于徐如义则是这个猎妖团的二把手,负责全团上下的杂项事务,实力是结丹期三层,是个面目棱角分明、双眼炯炯有神的汉子,身子削瘦,留着茂密胡子。
还有冯山则是这个猎妖团,猎妖事项的主要负责人,实力也是结丹期三层,穿着一身皮毛衣服,长相就像森林狼一样狡黠、顽强。
安白川的副手,赵镇迹实力在灵脉期九层,像他这样的猎妖熟手,团里还有五个。其余人的实力则大多都在筑基期八九层左右。
总体来说这是个实力强劲的猎妖团,经验丰富、配合默契。
因为人数众多反倒把那些实力弱小的妖兽都已经吓跑,一路上无甚风波,只是中午大伙在一大片林荫地避暑的时候才撞见了一头两米多高的三阶妖兽黑背白纹熊闯了进来,兴许是它饿的发了狂,直直扑向了正在吃午饭的一行人。在劲弩的扫射下,突来之客,顷刻就丢失了性命,剩下的人依旧谈笑哄闹,三个值班的猎妖人几分钟内就把这个畜生了结,把内丹材料、可以吃的肉都取下来,随后一把火烧的干净。
除此之外,这一天就没发生过其他事,一路平静。洪怡利用休息的时间为陈慕凡配了药,让他吞服了下去。
.......
夜幕沉降,凉风骤起,拓跋虎看见门匾蛛网密布,石阶落叶堆积的一处宅子而心喜,大喊道:“卜天生!”
从庄子里涌出十几条汉子手持火炬,把他照的通明,随后才有人通报一声,把他接了进去,拓跋虎在路上看见庄子内池水发臭、花草凋谢,满地落叶堆积,尘灰蛛网积满栏杆,不由暗自啐了一口,心里暗道:“好好的一个庄子,反倒被你搞成一个妖怪洞了!”
大厅之内,灯火通明。
一张圆桌,身材越发浮肿的卜天生,右手搂着身材曼丽的女子,喝酒吃肉和几个手下谈笑风生。一屋子的酒气和女子胭脂味,遍地骨头碎肉,油腻恶臭不堪闻。
拓跋虎在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和卜天生讲起,前几日的经历,听到陈慕凡的名字,卜天生眉毛一挑,自从一周前铩羽而归,受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
现在又听到这个黄毛小子的行踪,恨不得立刻寻到把他抽筋挫骨。
但是一想到那位高人的吩咐,又不得安耐住性子,道:“这几天老祖已经吩咐了,准备好拘魂法宝,等候他的到来。”
拓跋虎一直只听卜天生说起,说是有一位红衣的老人,实力高深莫测,行事血腥狠毒,和他来往密切,从未谋过面,现在拓跋虎寻仇心切,不由骂骂咧咧起来:“什么红衣蓝衣的!他有没有和你说好什么时候来?再耽误下去,那小子就不知跑哪里去了!你这些年都干了不少苦事,吞封不少死魂,他给你什么报酬了?”
卜天生满脸阴沉,语气冰冷:“老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话!”
他奶奶的,你不是能耐很大吗?现在怎么怕成这个怂样?就和老鼠见到猫一样!
“他......”拓跋虎满嘴脏话还未说出口,一颗小石头就从窗口打来,正中他的右脸,顿时鲜血遍口,吐出四五颗牙齿。
“是谁说我师父血衣老祖的坏话?”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红衣人,摇摆着如柳身姿,从门外走了进来,捏着嗓音叫道。
“不!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拓跋虎被一颗石头打得懵圈,再也不敢说坏话,连连求饶。
“我没兴趣和你讲话,你站开点。”红衣人画着红色眼妆,伸出如玉手指,轻轻一点拓跋虎的胸口,顿时让他血气翻腾,心脉断裂一般疼痛,连连后退身形,最后才吐出一口红血。
周围的人都满脸震撼,一指就把灵脉期的高手点退,这人实力到底有多强?本来坐在桌子上的壮汉,再也坐不稳,纷纷站起身来,唯恐惹得这个红衣人不开心。
卜天生知道他素来讨厌胭脂味浓重的姑娘,连忙把怀中女子推开。
本来红衣人紧缩的眉头、蹙着的鼻尖才微微展开,一个大男人却捏着嗓子和女人一样讲话:“师父已经快来了,特意命我来检查拘魂法宝,你都准备妥了?”
“一切招魂幡、短命刀、炼火葫芦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