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悬,紫天霞光万丈,山岳大地漆黑一片。
沙沙沙沙!
轻巧的脚步声响起,一双稚嫩的小腿急速摆动,所产生的气流使得路旁的野草摇摆不定。
一位身着店小二服饰的孩童,猛烈挥动双臂,伴随着“呼吁呼吁”的平稳规律的气息,在石子路上奔跑不停。
“慢点,慢点呀,别摔着咯!”
“回去记得叫阿公煮上我俩的饭菜,晚上咱们一起吃饭哈。”
小孩身后传来关心又亲切的叮嘱。
“知道了,娘亲。”
啪嗒!
小孩刚回完话就摔了一跤,不哭也不闹,迅速起身就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功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一位姿容娟秀、身形圆润的青衣妇人伫立小茶肆前,脸上挂着一抹忧愁,凝望着那道疾跑的幼小身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
这里一座简陋茶肆,坐落在德善镇外不远处的一条小道旁。
因为周边都是耕农田地,而且小道无论对于外乡人士,亦或本地乡邻都是属于必经之路。
这就成了赶路人,稍作休停之选。且是农夫辛苦劳作一番后,小憩片刻与避暑解渴之地。
这家茶肆虽叫茶肆,但不仅卖茶。除茶外,还卖点小酒及制作简易的小吃,价格不算贵,但怎么也算不上便宜。
茶肆说白了,就是由一间破草庐,前面用竹子搭个凉棚组成。背后是一片竹林,再后点是一条小溪河。
茶肆里的人大口喝着凉茶,听着那潺潺流水声,也有种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秀兰,别管那小子了,进来炒一盘花生米。”
“催啥催,你整天那么闲,不会自己去炒?”
秀兰听到那不争气丈夫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不耐烦地回道,“儿子也是你生的,那么小就得帮着家里做事,你的心肝是石头做的吗,也不见你有丁点的心疼。”
她嘴上虽是这般说着,腿却一步一步,不由自主地迈进屋里。
进屋后,秀兰连忙起火,倒花生,下油盐,动作迅捷有序。
她手里铁铲翻炒着花生,心里却想着,自己时常要上山替人摘茶弥补家用,回来茶肆还得制作小吃,端茶倒水,抹桌洗碗。什么脏活累活都做了,真当是嫁了位爷。
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猛用力铲了几把铁锅,顺手一甩。气呼呼地看着锅里的花生米,就像看着自家丈夫......
凉棚下,零零散散摆着数张竹桌,居中那张坐着三个汉子。
其中一位身量不高、略显肥臃的汉子,听见屋里的动静,自个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喝着手里的凉茶,无动于衷。
想必此人,定是秀兰那不争气的丈夫了。
“大哥,嫂嫂辛勤贤惠,侄子又乖巧懂事,真是羡煞旁人啊。哪像我家那两口,整天只知道吃吃吃,吃饱了睡,睡醒了继续吃。”
其中一位身材肥大、满脸油光的胖子以手托腮一脸忧愁道。
另一位人高马大、通体黝黑的汉子,听着胖子的感慨,顿时也想到自家两口子。
他带了点炫耀的意味,随口道:“我家婆姨虽不似嫂嫂这般辛劳,但也算持家有道。孩儿小小年纪,已是懂得感恩戴德,时常替家里做点小事,倒也让我省了不少心!”
话音刚落,转头瞄了眼胖子,又补上一句,“哎呀,这孩儿是像了我,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哈哈......”
另一旁的胖子听了这番话,单边眉毛一挑,嘴角微微抽搐。
嘿,不对啊,这家伙难道是在指桑骂槐?
意思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家孩儿是像极了我,平日里只会好吃难做,只会吃吃喝喝?
胖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连忙大灌几口凉茶,压一压心中怒火。
手里一饮而尽的茶碗往桌上一放,接着阴阳怪气地道:“是呀是呀,大聪明家的孩儿可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儿,做起事情来专注,从不喊苦喊累。”
“只是嘛,有点过于‘忠厚老实’,缺了点灵机应变,旁人问起话来只会支支吾吾,像个小结巴似的。”
完了瞥了一眼大聪明,还补上一句,“也不知是像了谁。”
这胖子在这方面确实有一手,说话先仰后抑。
先是夸了对方一顿,接着再抓住把柄痛贬一顿。这一来一回,犹如把人捧上了天,再狠狠摔向了大地。
一般人听了可真真按捺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啪!
大聪明一听便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桌子顿时摇摇晃晃,桌面上还能看见一个清晰的手印。
他站直身来,头发几欲触碰上方棚顶,伸手指着对面的胖子,犹如一位钢铁将士在沙场点兵。
“老猪,你......你他娘的骂谁?”
“谁心里自个认了,我就骂谁。”
嘭地一声,大聪明往那木桌再补了一拳,木桌顿时噼里啪啦四分五裂,桌上茶水撒了一地。
可怜的小木桌有苦说不出,啥事没干竟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大聪明顺势身子一个前倾,双手揪着老猪的衣领,一发力便把他提了起来。
此时他全身绷紧,一条条青筋浮现在黝黑锃亮的肌肉上,脸上一副怒目圆睁的模样。
这画面就像是有一只吊睛大黑虎在审视着爪中之物。
“臭......臭猪,你还是那么阴......阴阳怪气,跟你家那个小兔崽子一个讨厌模样,看我今天不给你打成出屎来,我......我就跟你姓!”
他话虽如此,身体却一动不动,只是继续怒视着对方,像是要看看这个死胖子还能吐出什么狗屁话来。
“来了,来了,他们俩又来了”
“开盘咯,开盘咯,你们押谁输谁赢,买定离手哈”
“我押大聪明五十文钱”
“大聪明三十文钱”
“老猪四十文钱”
......
刚才还坐在那饮茶的人,不知何时,便已通通站在了茶肆外。
有人手里捧着碗茶,在那痛饮。有人捧着葵花子以及花生米,一边咀嚼,一边看着里面发生的动静。也有人从怀里掏出纸笔,开起赌盘来......
此时,站在两人一旁的茶肆掌柜“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已将手,搭在了黝黑汉子的手腕上,看样子是试图以自身蛮力分开二人,不让他们再继续闹下去,免得上演一出闹剧来。
“大聪明,快快松手。老猪你也是的,少说几句会死吗?万一不小心被他打死了我可不替你收尸哈。”
掌柜“大哥”话音未完,便松开了手,一溜烟便跑到草庐门前,似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一般。
“打归打,别把我的茶桌打烂了,那可是很贵的!”
屋里的秀兰听到外面的动静,手里捧着一小碟花生米走了出来,站在丈夫旁边一脸浮夸的神情......
被人提在空中的老猪,听见大哥大嫂说的话,一时间也怒火中烧,想不了那么多。他双手高举,往大聪明的手腕位置,猛地一个下压,竟也被他挣脱开来,落在了地上。
两人剑拔弩张,周身三尺气旋扭转,尘土飞扬,看样子都是食过几年夜粥的练家子。
他们对峙一会,便扭打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你来我回,好不精彩。
只是,两人的身法却不太精妙。
虽进退有序,攻守兼备,可二人所到之处,皆响起劈里啪啦之声,周边木桌不一会就惨遭毒手,无一幸免均是散架收场。
这时,掌柜“大哥”趁着两人打得火热,偷偷从周围绕开,来到围观人群中一名坐庄的老头旁。俯身单手遮脸,笑眯眯地悄声道:“平手,五十文钱。”
他顺势从旁人手中,抓起一把花生米,忙不迭地往嘴里送,一边咀嚼一边助威呐喊:“好!打得好!用力打!”
......
天色渐暗,周围事物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纱,肉眼看去已看不大清楚。
茶肆旁边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吆喝声不断。
打了好一会,茶肆里的二人便已汗水浸湿了衣裳,皆是气息紊乱,手软脚软,于是只能暂停下来,稍作休息。
老猪看着对面的大聪明气喘吁吁,感觉自个的体力也快到达极限。
本来两人皆是白天辛苦劳作一天,此时动作一停,便再也生不起打斗之心,若是换着往日,必定是要与他分出个高低。
如今只能灵机一动,找了个台阶给对方道:“想不到你的功力又长进了几分,今日我奈何不了你,就此作罢,改日再一战如何?”
大聪明想也没想,赶紧抱拳做辑道:“老猪也是身手不凡,我等佩服佩服,今日就此作罢,改日再战。”
“不是吧,继续打啊,还没分出个胜负呢!”
“对啊,对啊,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别停啊!”
“不行,你俩得给我们继续!”
......
众人一看这是要收手得架势,便不乐意了。自个可是押了注的,没分出来谁胜谁负,那不就等同于亏钱了嘛?一群人在那喳喳呜呜地叫喊着,丝毫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
此时,一直在旁看戏的掌柜“大哥”,终于不再隐藏,挺身而出,面向众人。
“诸位父老乡亲,茶也喝过了,戏也看过了,天色不早,是时候回家烧柴做饭啦。今日的茶水算我的,大家给我个面子就此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掌柜都发话了,就当给他个面子。”
“胡堇生,下次来喝茶你得给我算便宜点啊!”
“哎,这次算我倒霉”
......
围观群众看见掌柜出来发话,便不约而同地停止喧闹,纷纷转身离去。
其中坐庄的老头,想着悄无声息地混进人群。
结果肩膀被人搭上一只大手,整个人往前用力挣扎了几番,也挣脱不开。最后他只能抱着怀里装着赌款的棉布,尴尬地转头笑道:“堇生啊,我刚还想着把钱给你呢,呵呵!”
胡堇生一把夺过棉布,打开清点了一下数目,确认无误后从中取出五十文,笑嘻嘻地交给了老头。
“李叔,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欢迎下次再来我这饮茶。”
老头接过了钱又瞄了眼棉布,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道:“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咳咳......”
这小兔崽子又坑骗了我的钱,这次算是栽了,下次再来找回场子。
老头心里一边骂着,一边稍有不甘地离去。
此时的茶肆早已人去楼空,一眼望去仅剩四人而已。
胡堇生看见自己的两个好兄弟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地棉布,他不由咳嗽一声,道:“天快黑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这里一人给你们五十文钱,可别嫌少,被你们打烂的桌子茶碗,还没跟你们算呢。”
老猪和大聪明对视一眼,纷纷接过了钱,与大哥嫂嫂拜别后就往家方向赶去。
茶肆内,胡堇生和秀兰盯着棉布不由自主地两眼发光。
“发财咯,发财咯,小胡修炼的钱应该够了。”
“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买戴春楼新推出的香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