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辞职?”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梨木书桌后,手上拿着账本,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站着的人。这两人现在正在一个书房内,男子背后是一排书架,里面摆满了线装书籍。
“是的,老爷,我最近感觉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咳,咳……这两天还有点着凉了。这样下去,怕是没法办好老爷交待的事情,不如早点回乡下养老算了,咳,咳……”站在男子书桌前方的,是一个五六十来岁的老头,两鬓微白,身子还算健壮,似乎因为染上风寒的原因,神色有些委靡,他低着头,捂着嘴,时不时轻咳两声,恭敬地回着桌后男子的话。
男子合上手上的账本,沉思了一会儿,柔声劝道:“陈老,你在我家都这么多年了,一直以来,做事勤勉,不曾出过差错。说实话,交到你手里的事情,没有我们不放心的。你要是这么一走,我们还真找不到像你这么值得信任的人。你身体不好的话,不妨先在我家里养着,毕竟城里的生活还是比乡下方便一些,身体有什么毛病,找起医师来,也来得更快,而且,这样的话,有什么事,也好请你支个招。”
陈老头听了,不禁热泪盈眶,“老爷,你这,唉,我都一把老骨头了……”
男子继续劝道:“你要是还有其它难处,尽管直说,我们能帮你解决的,一定帮你解决,虽然我们陈家家业不算大,但在应城,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这,这,唉呀,老爷,我,我……唉……”陈老头满脸感动,但仍是有口难言,只是摇头叹气。
陈家主见了,料是陈老头确实有事,于是开口问道:“陈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先和我说,说出来,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唉,”陈老头听了陈家主的话,也不好再瞒下去,“老爷,我昨天晚上似乎撞邪了。”陈老头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他昨天晚上的遭遇。
……
“咚!——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刚睡下没多久的陈老头被外头传进来的打更声惊醒,嘟囔几声,转过身去,准备继续入睡。许是因为驱除春寒,睡前喝了几口小酒,这时竟有了几分尿意,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不得已,陈老头摸摸索索地从外面抽了一件衣物,不情不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他坐起来,套上大衣,从口袋拿出火柴,嚓地一声,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这间屋子不大,也就十来平方,除了陈老头外,还有两人睡在另外两张床上。兴许是被火光照到,其中一人翻了一个身。
屋子中间有一张木桌,上面胡乱摆着几盏玻璃制的提灯,陈老头拈指一弹,将点燃的火柴弹向桌上的提灯,火光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一盏提灯中,灯油一下子燃了起来,火苗在方形的灯罩里跳跃,给周围带来光明。
陈老头嘴角微微翘起,满意地点了点头,掀开被子,披着大衣下了床,拿起桌上点燃的提灯,推开了房门。刚往外迈出一步,突然来了一阵冷风,他顿时冻得打了一个哆嗦,现在入春还没多久,天气有些冷。
他抬头看了看,这些日子都是阴雨天气,晚上虽然没再下雨,但也无星光,周围一片黑暗,似乎有什么隐藏在其中,宅子大了,就这点不好,唯有屋内偶尔传出来的呼噜声,才能让他稍微安心。
净房离仆役的住房不远,穿过一个小庭院,走一小段长廊,再拐个弯就到了,只是天气冷,周围又静得可怕,陈老头心里感觉毛毛的,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从净房出来后,陈老头长舒一口气,准备回房继续睡觉。他刚踏上长廊,还没走两步,他身体一僵,眼角的余光似乎瞅到了什么东西,他缓缓地转过头,不远处的假山上,有几团蓝色的火正浮在空中。
陈老头慢慢地把头转回去,再慢慢地转过来,假山上什么都没有,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摸了摸后背,由于刚才太过紧张,背心都汗湿了,被冷风一吹,越发冷了。
他赶紧往回走,嘴里不断念叨着:“肯定是刚才看错了,这可是陈家,一等一的大户人家,又不是荒山野岭,哪来的鬼火,一定是我看错了。”
这次,陈老头也不敢乱瞧了,埋着头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开始觉得有点不对,怎么几十米的长廊,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头,他心里开始慌了,甚至小步跑了起来,但长廊似乎没有尽头。
陈老头愈发害怕,也不敢停下脚步,开始祈祷上天保佑,但直到提灯里的灯油耗尽,周围变得一片黑暗,他依旧没有走出长廊。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声喊声:“啊!陈老头!大早上的,你在这转啥哩?!吓死人了!”
陈老头抬头一看,一人提着灯站在长廊的入口处大声埋怨,却是早起准备早饭的阿婶,这时,他也没有了被困住的感觉,不由地“哇”一声,哭了出来,弄得那阿婶慌得手忙脚乱。
……
听完陈老头的经历,陈家主变得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又发生这种事了,陈老,真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陈老头连忙说道:“哪里,哪里,老爷,你放心,这事儿,除了你,我还没和别人说起过。”
“总之,这次让你受罪了,这样吧,乡下也要开始春耕了,你过去帮着盯一段时间,就当放松一下。也别说什么不干了,宅子里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保证等你回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陈老头听了陈家主的话,愁意稍解,但又想起了什么,小心地问道:“老爷,你不会是要对大少爷做什么吧?这事其实也怪不到大少爷……”
家主摆了摆手,“这我清楚,你先下去收拾一下行李吧,我呆会儿会安排人送你去乡下的。”
“这,唉,造孽啊,”陈老头转过身,一边叹气,一边朝外走去。
陈老头走后,陈家主一人留在书房,继续看着账目,翻了几页后,觉得心烦意乱,随手将账本往桌上一扔,单手撑在桌上,揉着眉心。
这时,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端着一杯茶,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将茶放在陈家主面前,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地轻声问道,“怎么了,夫君,出什么事了吗?”
陈家主坐直身子,对着陈夫人苦笑道:“陈老头昨天晚上撞邪了,刚才向我请辞来着。”
“啊,又开始有人撞邪了?”陈夫人脸色顿变,开始忧心忡忡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不会和明君有关吧?”
“还不好说,但八九不离十了,最近怪事开始多了起来,和几年前一样,唉。”陈家主叹了一口气。
听了这话,陈夫人脸色变得焦急起来,“可当时那人不是说过,有变好的可能么,怎么会这样呢,明君那孩子,那孩子才十岁呀。”最后的话,陈夫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了出来。
陈家主默然不语。
陈夫人稍微平静了下,“接下来怎么办?”
“先联系那人吧,也许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陈家主转头看向窗外,天气依然阴沉,并没有变好的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