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看着那个弱小而憔悴的身影,我忍不住泪如雨下。在言歌面前故作的坚强,在这个孩子面前,竟然变得瞬间土崩瓦解。
将熠尘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笑着说:“没什么,你不必道歉,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父亲,而你最后的放弃,却是为了我。”
我意外地看着江熠尘,虽然还是那样稚嫩的脸庞,可看起来,却似乎已经有了江无涯的影子。
江无涯的去世,让他一夜间变得成熟,稳重。
我抬手擦掉眼泪,笑了笑说:“这些天……我本该陪在你身边的,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是……”
江熠尘抬手打断我自责的话,说:“可是母亲帮我做了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这远比陪伴在我身边,更重要。”
看着他的样子,我释然了。
我绽放出一个微笑,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靠你自己了,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用力点了点头,说:“放心吧,我等你平安回来。”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分别的时候,江熠尘和言歌来为我送行。
我将玄铁短刃交在江熠尘的手上,说:“好好修行,等我回来的时候,可是会考验你的。”
他犹豫道:“这是父亲送给你的,若是给了我……”
“无妨,我还有这个。”我扬了扬手腕上的手链,那是我又从陵园内挖出来的,如今,它便如同江无涯一般,陪伴在我的身边。
不多时,一个眼熟的男子走到我们身边,向言歌行礼,言歌也不急不缓的回礼,向他交代说:“随风,鱼归就交给你了,日后,麻烦你代我照顾她。”
我惊诧的回头,发现这人正是那日将我带回牢房的人,他竟然是……沈随风?
看着我错愕的样子,言歌解释说:“此番任务比较重,怕你一个人完成不了,所以让随风扮作侍卫,跟随你一同前去。”
沈随风显然也很接受侍卫的这个身份,拉起轿帘,说:“请吧,小姐。”
我依依不舍地告别后,便上了轿子,众人立马启程,沈随风便真的像个贴身侍卫一般,随着轿子一起,走在我的身边。
到驿站后,和李义的人接头,换上了马车。
想着他之前在牢房内对我也算是照顾,便招呼他一同上车。
他也不多推辞,便在我旁侧的位置上端坐。
看着他一本正经,不言不语的样子,我打破尴尬说道:“我是因为杀了人,才被外放到沧澜国执行任务,你又是为什么?做错了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我,笑着说:“因为我抱了你啊,别的犯人都是自己走着去的,你是被我抱着去的,上面觉得我乱了规矩,便罚我和你一同来沧澜国了。”
我大惊,拍案而起,却不想马车太过低矮,直接撞到了车顶。
我吃痛地揉着脑袋,他也连忙伸手来护着我。
我嘀咕道:“这算是个什么道理,走,现在就掉头,跟他们说清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干嘛还要连累你?”
他笑着拉住我,说:“你如此风风火火的,难怪一定要派我来跟着你。”
我疑惑的看着他,只一味的揉脑袋,实在太痛了。
他见我冷静下来,接着说:“此次任务非同小可,不仅仅是惩罚你那么简单,国师料到了你这样的性格,怕你一怒之下做错什么事情,才让我来跟着你。”
我抬手一把揪住他的脸,怒道:“熊孩子长本事了,还敢骗我!”
他长得好看极了,哪怕是脸被我揪到变形,也还是好看,我也忍不住想多捏一会儿。
大概是想这些的时候有些走神,许久后,他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笑着说:“喂,你不会也是个花痴吧?”
我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他的脸,尴尬地把头看向窗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想起之前在沈家,那个小侍女说起沈随风时候的样子,如今看来,小家伙的确有两把刷子。
走了不知多少天,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了,又有侍者扶我下了马车,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海边,面前正是码头,码头的尽头,停着一艘很大的船。
“不是吧?还要坐船?”
我回头看着沈随风,他笑着点了点头,说:“沧澜国的名字里都带着水,你就应该懂了,他们是建立在小岛上的国家,想要去那里,必须要坐船。”
我叹了口气,心说该来的跑不掉,但愿自己不要晕船吧。
可是上了船的一瞬间,就觉得天旋地转,船启动的瞬间,整个人都向后摔去,大脑一片空白。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
看着旁边的家居陈设和沈随风,我惊喜道:“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吗?”
沈随风叹了口气,笑道:“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船上空间大,有你单独的房间罢了,我们至少还要在海上飘个五六天。”
我听后,欲哭无泪:“我为什么要这么早醒过来,我为什么不能直接昏迷到下船,我为什么……”
在我还碎碎念的时候,沈随风打断说:“真那样的话,你会饿死的,来,吃点东西。”
说着,将一碗粥递给我。
可我只喝了一口,便觉得眩晕感持续加重,什么都吃不下,胃里翻江倒海,只能趴在床沿上,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忽然,我抬头问沈随风:“既然这是一个岛国,他们如何攻城掠地?开着船去嘛?岂不是很麻烦?”
沈随风说:“以前这个岛上还有其他国家的,沧澜国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后来,在李义的助力下,渐渐吞并了整个岛屿,才形成了今天的沧澜国。”
“既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岛屿了,看起来也是易守难攻啊,为什么还要继续攻城掠地呢?还害死了李义的大儿子。”
沈随风说:“没有君主会嫌自己的领土太大的,而且,岛屿就算再大,资源也是很有限的,所以,从沧澜国君的角度来看,攻城掠地,对外扩张,才是对子民最负责任的做法。”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这么说来,那反倒是李义的不对了,为了自己的儿子,就利用手中职权,阻止君王扩张。”
沈随风摇了摇头,说:“这么说也不对,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所考虑的点就不一样。从沧澜国君的角度来看,固守现有的资源,等同于自杀,自己这一世当然好办,可未来,当岛屿的资源耗尽之时,如果没有外面的资源输入,自己的后代子民等同于自杀。所以,想要扩张是对的。但是从李义的角度来看,他作为镇国大将军,在战争的前线,所以他更能懂得战争的代价,无论是金钱,时间,还是将士的性命。的确,对外扩张对未来更有利,但是,要出海,扩张一些未知的地盘,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在一块岛屿上可以相比的,综合全部之后,他所做的,避战固守的原则,也是对的。”
听完他的一番陈词,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哪是一个十几岁小孩子该有的思想。
感觉和他在一起,幼稚和弱小的那个人,更像是我。
我趴在床上,疑惑道:“既然两个人都没有错,那为什么君王还要我们来保护李义,减除沧澜国君的力量呢?”
沈随风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我顿时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也被我的反应惊到,愣了片刻,连忙把手拿开,尴尬地说:“抱歉,你傻傻的样子有点可爱,没忍住。”
我连忙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不去看他。
那个姿势,那个眼神,在摸我脑袋的时候,竟然像极了江无涯。
原以为已经平静的心里,瞬间又泛起涟漪,让我不得安宁。
他以为我生气了,拍了拍我,说:“我错了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听着他的声音,又觉得这不过是个小孩子,我如此感觉太没有大人的气度了,连忙又翻身过来,强装淡定地说:“我没生气,你继续解释。”
见我消气比消肿还快,沈随风露出一个笑容,说:“其实很简单,你想想,我们刚出岚又国的边境,就上了沧澜国的船,如果沧澜国要扩张,第一步是侵占谁的领土?”
被他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一掀被子做起来,说:“原来君王这个老狐狸是想要保住李义这个主和派,不然沧澜国的小皇帝一旦彻底掌权,首先要开战的,就是岚又国。”
沈随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是这样,但也不全是,仔细看地图,你会发现,其实岚又国是一个中心,周遭遍布不同的国家,有些领土甚至在沈家先祖时期,原本就是岚又国的国土,如今君王想要收回这些国土,但已经建立国家的地方也想着扩张,无论哪个国家扩张,首当其冲的都是岚又国。所以,君王不得不平复一部分国家,这样才有精力去攻击一个点。若是沧澜国的小皇帝当权,那岚又国现在便是腹背受敌了。”
我不由得感叹道:“这么重要的任务,君王居然也敢交给我,怎么说我原本也不是岚又国的人。”
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地指着沈随风,说:“我明白了,你这次的任务根本不是保护我什么的吧,是不是国师派你来看着我的,怕我叛变。”
沈随风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小心隔墙有耳啊,而且,谁说你不是岚又国的人,你可是正经的,沈家人啊。”
我撇了撇嘴,依旧躺下,看着天花板,说:“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们说什么都好咯,哼。”
语毕,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大约就这样过了五六天。
连日的不吃不喝,加上几乎一直在睡觉,我几乎神志不清,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刚下船,便看到了早已久候多时的李义。
虽然岁数大了,头发白完了,但穿着一身战袍,外加常年征战积累下来的威严感,一看便很帅气。
他看到我如此形销骨立,也顾不得形象,冲上前来一把抱住我,顿时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孩子……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