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姑娘，可否算命换个彩头？”
话一说出来，算命的就后悔了，可他看到那女子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过来瞧瞧的时候，又莫名的松了口气。
他推了推墨镜，有些往下掉了。墨镜有些年头了，这还是他师傅留给他的呢。不过想起师傅，也就想起了师傅当时那极为郑重的话：
“听着，我不管今后你是否捡了我的手艺，只要碰到印堂发黑的人，都要伸个手，这是天意。”
天意。
算命的笑了笑，哪有什么天意，天会管你何时落雨何时放晴吗？西北大漠天气干旱十年都可不见一滴雨，这就是天意了？
那姑娘生的也是好看，一双姣好的眼瞳，柳叶弯眉，最是不过。两侧略施粉黛的着色，一看指定是有些基础在手的，淡淡的妆容，却也精致万分。就是周遭路过的行人，也有着不少的目光，时不时地偷瞄这一两下，可见一斑。
姑娘旁边还跟着一孩子，孩子生的不大，也就十二啷当岁的样子，很是年轻。但他的一双手，却丝毫不是一个十二岁数孩子该有的手，这么会功夫行李提上提下的，也是能干。
迟疑了一会，那姑娘也是钻回了马车中，显然，算命的说的话，她是不大信的。
那可不，出来这么久，遇到的算命的没十个也有八个了，要是别人这么说句话自己就去算一卦，那盘缠早就见底了。
马车里忽地传来了一声动静，她犹豫了：
“去算一卦吧，这个苏城，不怎么太平呢。”
后边的小二子探了个头进来，有些好奇道：
“姐，我们要去看看吗？”
被唤作姐的，自然是清姐了，她纠结了一下，又估摸着自个儿带的盘缠，还是点了个头。
终归还是白脸哥的话提醒了他，这个苏城，是有些不大太平的，最起码，昨天听到的山贼，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子。
算命的面色有些凝重，只有走的近了，他才真的可以确信，这俩人印堂都是呈发黑状。
这可不是什么好面相啊。
他心里头摇了摇头，悠悠一叹，但面色上，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样子，哪怕是忽悠人，他也是这副样子。
清姐微微蹙了蹙眉，这算命了看了他们有好一会了，这么会儿的功夫上，他们都可以到城门了，也是有些耽误时间。
如果让清姐知道，面前的这个算命的家伙也就是三脚猫的假把式，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感受。
算命的自然感觉到了清姐的不耐，心头也是一急，还好，小二子没怎么接触过算命的人，一脸的兴致勃勃的样子。
良久，他还是开口了：
“姑娘，我这有几个问题，还烦请姑娘回答一下。”
清姐轻轻的嗯了一声，算卦的要问点事，这事常事，哪怕她一个平日里不算命的人，也是听别说说过点这事的，倒也了解。
“敢问姑娘今年年芳？”
“二十。”
“家住？”
“上海。”
“可是路过苏城北上长安？”
听到这，清姐着实愣了一下，自己这一路过来，从进苏城开始，就没有说过自己这些人是要去哪，这算命的又是如何知晓呢？
“姑娘不必担心，这只是略施手段而已。”
似是看出了清姐的惊诧，算命的也是开口安抚着。
小二子也很惊讶，想不到这算命的还真可以知道他们是要往北上长安走，也是稀奇。
他虽然在戏楼做事，可是真在戏楼之外办事的机会，并不多，大抵是溜了溜学堂，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平日里更多的还是在戏楼里头。
因此这算命的人，他也是好奇得紧。
清姐嗯了一声，对这算命的也颇有一些刮目相看，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杆子上的麻布，写着“算阴阳，卦卜乾坤”这几个字样，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难以信服了。
算命的莞尔一笑，观人眉宇，这是他最擅长的事了，这些年来算了不知道多少卦，跟各色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怎么看人脸色，他最擅长了。
很明显，看清姐稍微缓和的脸色他就知道，这姑娘对自己还是有些信服的。
他不再问了，只是口中有些念念有词。清姐和小二子不由得竖耳一听，可是听了便听了罢，也就只是听了，算命的口中说的东西又怎么都听不懂。
还是清姐见多识广一些，估摸着算命的说的不是他们一样的话，可能是番外的语言。
其实哪有这么玄乎，算命的心里头偷笑着，不过是他口中嗫嚅，随便哼唧的几句话罢了。
以前的那些办事人就如同现在的清姐一般，听不懂，便觉着是玄奥晦涩。
不过这样也好，糊弄糊弄着银票就到手，何乐而不为呢？
但今儿个不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自己面前这个人，可不能如往日那般忽悠着。
可他就是个算命的啊，终日是游手好闲惯了，哪又懂的些算命的事呢？刚才那些东西，不过是往日里，师傅留给自己的原话罢了。
他眼神陡然一变，拿起旁边早已备好的龟甲铜钱，既然是卜卦，龟甲铜钱自然不能少了这一遭。
既然要装，那就要装的像！
算命的人，总是带着那么点江湖气的，要是碰到点什么状况就慌，那他早就露馅了。
而由始至终，算命的都是一副面沉如水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波澜不惊水面初平。
无形之间，清姐他们也是稍稍有些信服了。
算命的右手握龟甲，左手置铜钱，说来也是惊奇，明明看着是直通的龟甲，铜钱进去了却怎么都不会掉出来。
这一幕，看得小二子都是两眼放光，刚欲出声，可看到算命的那副认真的神情后，又连忙是捂住了嘴，生怕打扰其半分。
六枚铜钱，在龟甲中叮当作响。
清姐这才注意到，算命的手，他的手竟是不沾一丝尘埃，洁如宝玉。很难想象，这会是一只江湖人士的手。
呈褐色的龟甲，在算命的手中转的微微生风，这一套算命的当着不知道多少人的面耍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久而久的也是掌握到了其中的精髓，光凭着摇晃，他便可以摇出自己想要的卦象。
这要是去赌坊里头掷骰子的话，想必大赚一笔不是问题了。
六枚铜钱，一一摆在了清姐的面前，旁边的小二子探了探脑袋，看到了六枚正正反反的铜钱。
铜钱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上面都被刮坏的不少痕迹，他俩也看的出来。可是再怎么说，他们也不是专业的，看也只能看出个表面功夫，真正的要解读，还得看算命的。
“卦分阴阳，断吉凶，卦阴阳，是为凶，同阳为吉同阴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