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鬼铃村在地图上从未标注,但武长安约莫着,朝着西行进了二三百里。不分白天黑夜的赶了三天,才远远的看见一个庞大的城池——有着“岚州粮仓”之称的武陵郡首城武陵城。
武陵城有苍山城十个大,外围城墙使用最硬的岩石垒砌而成。武陵有三甲,粮甲、鱼甲、桃花甲。更有人将其与玉京城比较:西有武陵桃花一醉三千里,东胜玉京天上红颜相倾国。直言武陵桃花比那玉京城中倾城倾国的美人还要让人沉迷。
此刻,天渐渐黑了下来,颇有些天公不作美的情形弥漫其中。武长安见状,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进了城门。
在城中寻得一没有客人的普通酒馆,找到一个临窗的安静位置,刚刚入座,窗外的雨便淅淅淋淋的挂满了窗沿。
“这雨啊,三天两天的可停不了喽”。
一旁的小二打趣般的自言自语道。
武陵的雨就是这样,夏日炎炎,百姓盼着下雨,却好似雨水都被毒日蒸发了去,一丝水汽都不曾降下。而一旦入了秋,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农收之时,这小雨才开始淅淅淋淋。
“公子,吃点什么”?
等在一旁的小二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武长安从口袋中掏出十文钱轻轻的一枚叠一枚的摞在桌面上。
“一碗阳春面,再加一颗糖心蛋”。
“客官,您是外地人吧,武陵城的人可都知道,一碗阳春面就要十一枚铜板,你这可不够”。
小二看武长安如此穷酸,神情越发不耐烦,说话间也带上了几丝阴阳怪气的腔调。
听到此话,武长安眉头一皱,小心翼翼的从腰间有摸出一枚铜板叠摞在桌子上。
“不要糖心蛋了”。
说完这句话后,武长安转头看向窗外,看着从屋檐上垂落下来的几根银线,心中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都挂上了一丝傻笑。
“穷秀才”。
小二文邹邹的骂了一句,先前他看武长安衣着虽不华丽但料子也是极好的,本以为该是富贵人家,没成想竟如此穷酸,如此一来,称呼也跟着转变起来。
武长安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凡俗事物,在唐家长达十五年的生活,已经将他的心境磨练的通透。在旁人眼中,他是自卑且自尊心极强的人。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能忍耐,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怎么才能得到,有时候,他自己都有点忌惮自己,就如将自己隐藏于暗处的毒蛇,一朝出击,就是必杀。
武长安看着窗前从屋檐上流下的无根水在窗台上敲击出一个个小水坑。他看着在雨水中纵情奔跑的儿童,在小巷中任意穿梭,赤着脚在石板路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水花,儿童浑身湿透,却似浑然不觉,依旧肆意的玩耍。又看几名青年,有男有女,撑着油纸伞在雨下漫步,步伐轻轻,时不时传来几声哄笑。再一次映入武长安眼帘的是街上摆摊的中年男人,双肩上扛着两大娄蔬菜,口中骂骂咧咧,有时还朝地上轻碎一口唾沫。
武长安心有所悟,用食指沾了杯中茶水,在桌上缓缓写下:“仙”字。所谓仙,就是红尘中所看、所听、所想、所悟,等到一切都放下的时候,心中便少了一份牵挂,对世间凡事不存于心、不显于型。世间众多修行者,如仙者却是寥寥无几,就算是如今纵横六国十四州的云武帝国中,成仙者也不过两位数而已,到了那种境界,心中空明,凡尘之事,皆是云烟。
“客官,你的面”。
先前小二带着几分凉薄的话音传入武长安耳中,武长安抬头对着他一笑,轻轻的说了句“谢谢”。小二不知是心中羞愧还是什么,说了句“请您慢用”,随后退到门口与其他小二交谈去了。
武长安拿起竹筷,趁着碗中热气翻腾,大口吃面,吃的酣畅淋漓,满头大汗。似是吃舒服了,他从腰间又摸出一枚古旧的铜钱置于桌上,随后起身在几个小二诧异的目光下,迈着大步走入雨中。
街上人都如看怪胎一般看着武长安,更有甚者,更是骂一句“傻子”才肯远远的撑着油纸伞心满意足的离去。
武长安似浑然不觉,自顾自的享受着天地的馈赠,口中不住的吟诵着诸如“烟雨任平生”、“晚来天欲雨”等前人诗词,姿态尽显疏狂。
不知不觉间,武长安走入一家豪华的酒店,开口便大声喊道:“小二,来一间顶级的客房”。
“公子,对不住,今日客房都被包下了”。
闻声赶来的一名曼妙女子开口解释道,只见这名女子身着一袭青色旗袍,不多不少正好将其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女子妆颜平淡,但却挡不住那国色天香的美貌。
“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
武长安怒声喝道,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公子,还望海涵,小店实在是对不住公子,待下次来,小店客房随意公子挑选”。
女子再次开口,说出这番话,也算是世俗中常见的客套话。
“不必让这位公子离开了,找个上好的房间,且住下”。
正当武长安想要离开时,从二楼传出来一道厚重的声音。
武长安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衣,头戴凤冠的青年人双手负于身后,面带微笑,身后绰绰约约站着五六个人。他也不客气,循着身边的楼梯径直上了二楼,面无表情的朝着最里面的一间比其他房间都要小很多的客房走去。
“这位公子,先把身上的雨水擦一擦,免得感了风寒”。
当武长安路过紫衣青年时,紫衣青年从身边人手中拿过一块丝绸递于武长安面前。武长安见状,也不推脱,接过丝绸后,伸手将腰间装银两的袋子解下,随手扔给紫衣青年。
紫衣青年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武长安依旧是面无表情,兀自回到自己房间。
“有点意思”。
紫衣青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袋子,之后随手丢给身后的一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
“到街上,找个乞丐赠与他吧”。
说完这句话,紫衣青年头也不回的上了顶楼,剩下的几个中年人毕恭毕敬的低头作揖,皆道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