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木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突然想看一看那张白玉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不是一个喜欢捉弄人的人，他一般不会说话只说一半就停下。
但他更不喜欢被一个人强请过来，然后在他面前展示威严。
大老板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所以大老板没有追问下去。
屋子里只有江小木和大老板。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就很安静，就看谁先打破平静了。
密闭的屋子里连一丝风都没有，所以墙上的灯火没有一丝摇晃。
时间就像静止住了。
江小木觉得这很无趣。
无趣的时候他就会说话。
“你不仅有钱，还是一个不好奇的人，也许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这么有钱，我可能就一辈子都不会像你这么有钱。”
大老板道：“我不是不好奇，我只是比较有耐心。”
江小木道：“也许你只是比我有耐心，比我有耐心的人多了去了。”
大老板道：“现在我只要比你有耐心就够了。”
江小木不得不承认大老板的话很有道理，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他不想在这儿陪大老板消磨时间。
这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他既没有大老板有钱，他也没有大老板有时间。
世上这样不公的事情还有很多，但老天也不会将一个人的路全堵死。
至少江小木还很年轻，他还可以直来直去。
“如果你现在没有要拿走我人头的打算，我就先告辞了。”
江小木说完便起身要离去。
这间屋子除了比江小木之前待过的小屋装饰得更豪华以外，布局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有一扇小门。
江小木要去推那扇门的时候才发现小门已经不见了。
他进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堵墙，结结实实的墙。
他又摸遍了四周的墙壁，最后连地板屋顶都摸了个遍。
可他始终都没有找到门在哪里。
这间小屋就像是在一块石头中间变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空隙。
但江小木知道他和大老板现在绝不是坐在一块严丝合缝的石头里。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怎么会丝毫感觉不到气闷呢？
墙壁上的灯火怎么还会燃烧得这么旺盛呢？
找不到门的江小木只得又坐回了大老板对面。
在这期间，大老板非但没有动过，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小木觉得大老板肯定像是在看一只无头苍蝇乱转一样看着他。
或许看着无头苍蝇的人会觉得有趣，但无头苍蝇肯定很郁闷。
重新坐下的江小木苦笑道：“看来我真得和你学一学，学一学怎么变得有耐心。”
大老板道：“年轻人确实应该向老人家学习，向老人家学习也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大老板的声音虽然不年轻，却是饱满而威严的，江小木听不出这是一个老人家的声音。
大老板又道：“当然老人家也该向年轻人学习，比如向你一样好奇，这样能让我感觉到活力。”
江小木觉得大老板不管怎么说话都不会让人反感，他笑道：“你现在就很好奇？”
大老板道：“我确实很好奇我和应上楼的老板有什么一样的，这样我就可以改了。”
江小木觉得还是不要和这样一个人绕弯子来得比较好，在这方面他绝不可能是大老板的对手。
年轻的猎犬也不会第一次就斗过狡猾的老狐狸。
江小木道：“很简单，应上楼的老板既然不缺钱，就不会让自己手下的老鸨缺钱到要去大老板手下再打一份工，她那刺得我耳朵生疼的声音我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他本就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像这种对他耳朵造成过摧残的声音他更不会忘记。
人都是比较容易记仇的。
大老板愣住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道：“人老了就会容易恋旧，她跟了我快三十年，我都忘了她的声音太容易让人辨认出来了。”
江小木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说出来的，也许就是大老板这么一句感叹就会要了老鸨的命。
现在他只想大老板确实是一个念旧的人，不然他会很过意不去。
大老板很快就收起了感叹，他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就像是猫头鹰一样能从黑暗里找出猎物。”
江小木正好戴着一个猫头鹰的面具。
他突然意识到这会不会是大老板在暗示他呢？
老鸨会不会是大老板故意露出来的破绽，用来试探他的呢？
如果他没有发现这个破绽，大老板会不会让他永远被困在这间屋子里呢？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江小木相信就算自己问出来也不会得到回答。
大老板又道：“这么聪明的脑袋确实值一万两，但也只有还能思考的时候值这么多，如果被砍了下来就不值了。”
江小木笑道：“所以你一定不会砍下我的脑袋，因为大老板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然大老板也不会这么有钱了。”
有时候江小木也懂得怎么说话好听一点，这是他还在乞讨的时候学来的，小时候这能让他多要一点钱，现在说不定可以保住他的脑袋。
他还在继续笑，一边笑一边道：“大老板也一定很聪明，所以你也一定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老板打断了，“所以我也一定知道竹秀不是你杀的。”
江小木点了点头，大老板确实很聪明。
大老板道：“就算一只蚂蚁是什么时候爬进洛阳城里的我都知道，所以我也知道应上楼第一个姑娘死的时候，洛阳城里就没有你这么个人。”
江小木继续点头。
大老板道：“可我还是出了一万两要买你的人头。”
江小木道：“为什么？”
不等大老板回答，他又自己答道：“因为大老板需要一个人头出来镇场子，大老板需要用一颗人头来让人知道什么叫做畏惧，不然以后不管什么人都会想着挑衅大老板的威严。”
他知道像大老板这么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是需要一个人在该点头的时候点头，该接话的时候接话的。
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大老板的地位来。
大老板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他道：“我现在有点舍不得砍掉你的脑袋了。”
江小木道：“我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大老板舍不得砍掉我的脑袋，却还是需要一颗脑袋，我只好帮大老板找出真正的凶手，用他的脑袋来换我的脑袋。”
大老板道：“可这样太麻烦了，我也不是经常这么有耐心。”
江小木道：“大老板的耐心可以用银子来买吗？”
大老板道：“当然，只要银子够多，我就可以足够有耐心。”
江小木道：“白剑生斗洛镛的赔率是九赔一，如果大老板能压洛镛胜，肯定能赚很多钱。”
大老板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威严，更有压迫感，“刚刚确实有个人压了一百万两赌洛镛胜。”
如果洛镛真的胜了，大老板的赌坊就要赔九百万辆，就算大老板是富甲天下，也不会对这么一大笔财富视若无睹。
有时候越是有钱的人越不愿意失去钱。
江小木的眼睛一亮，惊道：“是不是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下注的。”
大老板沉声道：“没错。”
江小木笑道：“那大老板更应该跟进了，我观察了他一晚上，他就从没有输过，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是不会下注的。”
大老板冷笑道：“我是开赌坊的，所以我知道天下没有必胜的赌局。”
江小木等大老板冷笑完了才接道：“不知道这么一大笔银子可不可以买大老板的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