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杨老二说来也是奇怪，年轻时候十里八乡名字顶顶响的一个人，可老了怎么就癫了呢？
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老的时候老家的人来鹤城时候说过一嘴他家姓杨，他排行老二。他十九岁去了北平，投了一个连队，混上了一官半职很是风光，别人与他说话，他不理只知道闷头苦干，很快就让连队头头看上了眼说要让他当自己的上门女婿，杨老二也是年轻正当年怎么能没个心上人呢，就这样一来二去的第二年的一个夏天连队头头就把他的女儿许配给了杨老二。可俩小人刚结婚没多久，一封调函传过来，开战了！连队要派出去三十个人去，可连队头头左选右选也没凑出三十个人啊。连队头头想，找李四吧，不行他是我姑妈家的孩子，找张三吧，不行他是二舅托给我的这一上战场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没办法，找了几个不懂事的，没亲戚的，没父母的，没关系的，没钱的。凑来凑去正正好好二十九个人，就差哪一个。没办法其他人都是亲戚，难不成让自己的女婿上战场？连队头头想来想去，女婿不去自己就要去了啊，这要是挨上一颗子弹小命不就没了么。头头思前想后，趁着女儿出去玩的几天，把杨老二的名字写进了名单中，第二天他们就出发了。出发前连队头头对杨老二说：“这次我派你去是想让你立功，只要打死一个，你就能当大官。”可他没说下半句，被人打中就没命活。
战争乌泱泱的打了起来，杨老二不含糊，上了战场英勇杀敌，十几岁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打仗也是这样，谁勇谁狠谁就能活下来，可生活不这样。短短半个月去的三十人就剩下的五个，北平此时也传开了话，有的人说去的人一个都没活，有的人说杨老二被人打断了腿没脸回来，又有人说他早就死了还是自己亲眼看到的，连队头头听了也是开心，心里想着还好自己没去不然死的不就是自己了么。战争打了很久，到第二年，杨老二因为负伤退了下来，右腿中了一枪不能正常的走路了。于是他想到了北平的妻子，拿着十块大洋就往北平走，战争年代一个比一个穷，杨老二却见一个穷人帮一个，回到北平的时候已经身无分文。他走到熟悉的连队，刚进门，两个看门的士兵看了看满身泥巴带着瘸腿的杨老二，问他：“你是干什么的，这里不准进！”杨老二说：“我是这家的女婿。”“女婿？这家女儿两年前就上吊死了，你还女婿？”两个看门的笑着看他，杨老二说：“什么？死了？让老子进去看看。”看门的左拦右拦硬是没挡住他，杨老二冲进去就看见连队头头在和他的姨太太嬉笑，上去就问：“翠萍呢？翠萍怎么死了？”那姨太太问到：“什么翠萍？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连队头头看到了他，左右眼一转，看到他一身泥点，还有条瘸腿便也跟着问：“你这兔崽子是谁，翠萍是我女儿，两年前摔死了。”杨老二问道：“你敢说你不认识我，我是你女婿。”结果客厅里人都大笑，女婿，几时有过这个女婿。
府里面的人连打带踹的把杨老二哄了出去，就这样曾经威风一时的他变成的北平街头的一名小乞丐，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曾经大闹连队，说是人家的女婿。要了两年的饭的他，知道了翠萍并不是摔死的，而是在他走后听说他死在战场上后上吊死的，后来有几个传信的人全都被枪毙了，从此以后连队的女儿翠萍就是人人口中所说的摔死的那个，并且从未婚嫁。
那年水灾频发，大雨一下就是十几天，躲在土地庙里的杨老二突然想起了老家，他想，死也要死在家里。于是，在一个雨夜，他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路上他碰到了那些他曾经用钱帮过的人，可那些人却说自己并不认识他，从那之后杨老二多了一句口头禅：“什么狗杂种，也配叫人。”匆匆忙忙赶着路的他，来到了鹤城。那年的他二十四岁，虽然瘸腿但因为上过战场，眼神中仍然带着一丝戾气，但与少年时候的他相比，少了几分纯真。他来到鹤城后，寻铺子想当个伙计赚路费回家，可是没人愿意要他，人们笑话他，你个臭瘸子谁稀罕用你。但是只有赌场老板的赵福用它，他让杨老二帮自己收债，十大洋的债分杨老二一块大洋，慢慢的杨老二做了起来，有了一些积蓄，正当他要走的时候，赵福却把他留了下来，赵福说：“帮我干了这么多活，我也没谢谢你，明个我们好好吃顿饭然后你再走，记得带上你的盘缠走的时候我好送送你。”杨老二听了也照做，吃饭的时候赵福一直劝酒，杨老二喝了很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福结账走了人，杨老二的盘缠却没了，等到杨老二找到赌场时，又是一副熟悉的表情，赵福说：“我不认识你啊！什么钱，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没了盘缠的杨老二蹲在街头，人们骂他，他是个臭瘸子，又不学好给人收债，如今身无分文被他收过债的人一从他身边路过时，便要吐上一口痰，骂道：“活该。狗东西。”有一天下大雨，雨声很大，雷声也很大，杨老二找了个山神庙避雨，碰巧一道闪电击中山神庙前的大树，杨老二被吓到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了翠萍，想起了连队头头，想起了狗东西赵福，想起了自己帮过却装作不认识自己的人。雨后，杨老二疯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人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疯的，只知道那天雨很大，大的冲坏了山顶的山神庙。
从哪以后，他就癫了，疯了，见人就说：“什么狗杂种，你也配叫人？我不认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