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S市仍旧带点儿凉意,尤其是晚上,夜风徐徐,春寒未歇,热意未达。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院子里只有一盏夜灯孤零零地亮着。
傅遇走在前面,褚时意迈着小短腿慢悠悠地跟着。
倏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垂着眸子,语气很淡:“你手机呢?”
褚时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傅遇没接,他报了个号码:“我的手机号。”
褚时意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她连忙存上,存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下,末了,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存了个“遇遇”上去。
存了号码之后,她收起手机,抬头,顺嘴一说:“遇遇。”
眼前的人愣了一秒,夜灯下他的眉眼清晰,狭长的单眼皮眼尾微微上翘,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而在他的右眼角下,那颗猩红色的泪痣惑人心魄。
傅遇用鼻息回答:“嗯?”
“傅遇。”她纠正,伸手,“我的钥匙呢?”
傅遇垂眸,白皙灯光下,她的手掌心纹路干净清晰,葱白指尖纤细,手很小,大概只有他的一半大小。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她的时候接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有点儿凉。他的耳尖却莫名发烫,像是被灼烧了一样。
褚时意拿了钥匙之后也没急着走,她现在十分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Wonders。
褚时意:“我能问你件事吗?”
傅遇伸手摸了下耳尖,很烫,然后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褚时意绞着手指,问他:“你是Wonders?”
“嗯。”他毫不避讳地说。
“你现在是MZD的首发中单?”
“嗯。”
“傅遇!”褚时意有点儿生气了。
傅遇立马收起之前漫不经心的神情,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褚时意的表情有点儿委屈,有点儿难受:“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你也没有问我。”他还以为什么大事。
褚时意闻言一愣,仔细想想,她确实没有问,是她的错。她是个勇于认错的好孩子,于是十分真诚地致歉:“对不起。”
溶溶月光下,她半垂着头,头上扎成丸子状的发髻软软地陷成一团,有几缕碎发散了下来,碎发延至耳侧,懒洋洋地靠在她白皙的耳廓周围,视线下移,是她白到近乎透明的耳垂。小姑娘这些年都没怎么长个,还是只到他胸口的身高。声音还是温温软软的,性格也软。傅遇想起刚刚她撞入自己的怀里,自己的下巴触碰到她的头发,头发也很软,还有肩膀,软得像是用点儿力就能捏断了一样。
怎么就有这么软的女孩子?
褚时意缓缓抬起头,灯光下,她的双唇红得像是沾了水的樱桃,两只眼睛也是湿漉漉的,眼神诚恳又真挚:“那天见到你太激动了,就忘记问了。”她双手绞着那枚钥匙,又赌气似的说,“谁让你对我那么冷淡呢?
“傅遇,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傅遇的瞳孔倏地一缩,原本眼中无波无澜的他,脸色骤变。他抿着唇,漆黑瞳孔里像是酝酿着什么情绪,周身萦绕着一股低气压。褚时意能辨明他不是在生气,却也感受得到,自己似乎踩到了一个雷点。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我……我想回家了。”
“怎么了?”藏在刘海下的他的双眼灼灼,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照得通透。
褚时意犹犹豫豫了半晌,最后,一闭眼:“我总觉得现在的你有点儿难以接近。”
傅遇眼角一跳。
小姑娘接着说:“我不想在这儿了,我要离你远一点儿。”
他蹙着眉头,心情复又回到等她回来的时候——低沉、阴郁。
“我回家了。”褚时意说着就转身,动作快得让他连挽留的时间都没有。
当她的指尖覆在别墅外的铁门上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闷闷的:“褚时意。”
褚时意停下脚步,她低垂着头,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渐响,他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更加清晰:“你喝了我买的酸奶,还给我。”
褚时意震惊了,她瞪大了双眼看向傅遇,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傅遇,你……”她现在很想骂人,可是褚时意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就没有教她如何骂人的,现在倒好,搜刮了一阵,最后吐出来的还是那句,“神经病吗?”
“你欠我一瓶酸奶。”顿了顿,傅遇补充,“还有一根吸管。”
褚时意觉得他不可理喻,连一根吸管都要和自己斤斤计较。
“你把你的微信给我,我给你转钱,多少钱你说。”
“二十九元八毛一分。”
“一分你也要?”
褚时意拿出手机,正准备扫他微信的时候,才想起他是个连微信都没有的山顶洞人。
“难过吗?”他突然问道。
褚时意咬牙:“没有呀,我很开心。”
“是吗?”他凉凉地说。
褚时意抠着手机壳上的铃铛,心情差到极点,两边的碎发蔫蔫地耷拉在脑袋上,鼓了鼓腮帮子,好看而又灵动的杏眼游移了一会儿,最后和他的漆黑瞳仁对视,委屈到不行:“傅遇,你欺负人!”
傅遇默不作声。
褚时意瞪他:“我不开心,你就很开心吗?”
“我也不开心。”
褚时意更觉无辜:“你不开心所以就让原本开心的我也不开心吗?”这话说得像绕口令。
小姑娘的杏眼又圆又大,黯淡月色下眼里像是蕴了月光一样。眼波流转,藏了点儿委屈,上挑的眼尾也软软地垂了下来,哪还有平时的灵动和生气。
傅遇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傻,但就是有点儿忍不住。她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离他远点儿?傅遇脑海里沉睡多年的孩子气再次复苏,觉得她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受,那自己也不能让她好过。
有福同享,有气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