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仰起头，在桌面快速敲击两下。
“需要还多少钱？”微笑着点点头。
“七百二十七万。零头可以去掉，你还七百万吧。”巴裕扯了扯嘴角。
陈天沉吟了一下:“你知道我师父不在了？”
“今天才知道。”巴裕扬了扬手机，“前面你说庙里面只有我们三个人，离开后，我打电话问那个卖电动车的——他的门上有电话。我们并不是知道你师父没在了才来，请你不要误会。”
陈天眼帘微垂，轻轻点头。
“能告诉我，我师父怎么欠下这么多钱的吗？”陈天挤出一个苦笑。
“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我跟你说，不管你知不知道，这钱你都是要还的。”巴裕怀疑地看了陈天两眼，手掌一竖，“ok。无所谓，我告诉你。”
当年，陈天被遗弃在白马寺门口，老和尚把他抱起来的那年，老和尚已经是72岁。无奈之下，老和尚用白马寺作为抵押，向一个比较富裕的信徒借了10万块钱，用来供应小陈天喝奶粉、吃饭、穿衣、读书、打球、学画画、玩滑板。
那人后来在赌城输光了身家，就把这个债权拿出来抵给赌城，换来的筹码又输光后，跳海了。
赌城派人来过，跟老和尚重新签了个借款协议，老和尚签了，之后赌城就再没来过人。
现在的情况是，赌城手上有原始借条、债权转让协议、老和尚重新签的借款协议，这些年利滚利算下来，就到了727万。
“你慢慢考虑。我去上柱香。”
目送巴裕的背影进入大雄宝殿，陈天把几份复印件看了两遍，拿起手机，找到张语同的号码拨出去。
“学姐你好，我是陈天。”
“有这样一个事。A君20年前向B君借了10万块，5年后债权被转移给C君——”
“有签债权转让协议。第一份借条，约定是无息借款，没有约定还款时间，约定A君用宅基地抵押。”
“第二份借款协议，约定年利率33%，还款时间15年，同样约定抵押物是宅基地。”
“我想问，利滚利的计息方式是否合法？还有，33%的年利率受法律保护吗？”
“行。再见。”
陈天走进实验室，看着老和尚的遗像，过了一会儿，点了三支香。
走出实验室，陈天从橱柜挖了一碗米，去喂鸡。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小和尚陈天，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如果师父没有忘记这件事，临终前应该会告诉小和尚。
师父原本应该是打算，小陈天长大之后，工作了慢慢还这10万块钱。
他哪里能想到借10万块，要还几百万？
搞不好小和尚是能想到的。
念头只是一转，陈天就不再去想，多想无益，反正现在这件事他得解决。
图图来信息了。
“巴裕是暹罗人，曾获搏击冠军。两年前，他妹妹被人侵犯，嫌犯是高官的儿子，受警方庇护。他闯到高官家里要说法，双方起了冲突，混乱中高官的儿子死了，巴裕被抓住，被阉割，还要被凌迟。他逃出来，躲到赌城。暹罗那边悬赏找他，并控制了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传出话去，只要家人平安，他一生可以不回暹罗，如果家人出事，他会回去杀个血流成河。”
“他许的愿是什么？”
“暹罗那边忌惮他，想把他找出来除掉。赌城这边趁机死命压榨他，如果他不听话，就把他交出去。他的愿望是，一家人团聚，好好生活。”
“你有什么建议？”
“没有。那是你的工作。陈天，你的进度太慢了。Over。”
陈天想了想，要帮巴裕实现这个愿望，不费事的办法是掏一笔钱，把巴裕和他全家送到另外一个国家，隐姓埋名、开始新生。
费事的办法是把他的仇人搞掉，巴裕就可以回家团聚。
让巴裕自己选吧。
陈天扔下最后一把米，拍了拍手直起身子。
“朵滴夺”，张语同的微信消息。
“借款协议有明确约定的，法律允许复利计息，没有约定的，法律不支持。”
“法律只保护24%以内的利息，超过36%不保护，24%~36%之间属于自然债务，如果已支付，不能请求返还，如果没支付，要求支付将得不到法律支持。33%的年利率，按24%支付利息就行。”
陈天回了个谢谢，接着按出计算器。
10万本金，按24%年利率，15年复利计算，本利一共252万元。
洗手出来，巴裕已经站在水井边上。
“你坐一下，我烧点水。”陈天拎着大水壶进了厨房。
巴裕没有去坐，随意走动着，站在厨房门口看陈天操作。
水开了。
褐黄色茶汤在木杯里荡漾，茶香顺着雾气扩散。
“这是什么茶？”巴裕喝了一小口，点了点头。
“不知道。土茶吧。”陈天也吹了吹，喝一口。
“陈天，你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还我们的钱？”巴裕轻轻吹着杯口的热气。
“依照法律，我只需要按24%的年利率支付利息。你清楚吗？”陈天放下茶杯，看着巴裕。
巴裕没有什么反应，再吹了两下，喝一口，放下茶杯：“法律是法律，规矩是规矩。规矩不能坏，七百万不能少。已经帮你免掉二十七万。”
陈天缓缓点头，连续两下。
“我尊重赌城，也尊重赌城的规矩。”陈天笑了笑，“前面和你一起那位，是......定规矩的人吧？”
巴裕眯起眼睛，看着陈天，没有说话。
“难得遇到赌城来的人，我想邀请他赌一把。”看着自己的手，手摸着桌面的木质纹路，“如果他赢了，七百万一次性支付，我还把这个庙送给他。”
“要是他输了呢？”巴裕的眼睛恢复自然，靠向椅背。
“如果他输了，我就按24%的年利率支付利息，一共252万。我再添点，算你们这次的差旅费，258万。”陈天笑着举起茶杯。
巴裕拿起桌面的手机往外走，顿住脚步，转身发问：“如果他不肯跟你赌？”
“没有关系。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赌最好。”陈天放下茶杯，面露微笑。
过了一会儿，巴裕从院子里走回来。
“明天上午10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