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邪神,郊满奸鬼,异相横行。
——《大瘟》
高清把手里的书伸到正低头专心查阅记载的金扬眼皮底下,金扬抬头看到了书页上的文字,笔迹很潦草,但还是能看的清。
“这是《方行游记》里的记载,但是这里面节选的《大瘟》,我翻遍了整个辞海都没能找到。关于凡人介瘟疫的记载很多,大多都是千篇一律。”她叹气,把书往金扬面前一放,托腮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寒战,“南域都是那种鬼玩意的话,不仅仙凡之隔,阴阳之界限都有打破的风险,我还是无法想象,为什么事情会糟糕成这个样子。”
她一想到刚刚看到的南域的投影眉头就皱的更深,先前去南域的审神者用投影石记录了那里的现状,死人鬼变的场景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本来已经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是一阵激荡。
她知道为什么金扬一定要回去了。
那她呢?
她该怎么办,不到筑基期去送死吗,审神者严申筑基期以下禁入南域,金扬想要去南域都很难,更别提古灵宗压根不在五家之内,她去南域难上加难。
也许有很多种法子可以达到目的,但那势必要付出很多代价,这不是活着对她来说太过于重要的问题。
这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再加上她现在的情况太复杂,怎么想现在去南域都不是个好选择。
金扬在一旁默默的等她做决定,他一直在摆弄手上的青玉扳指,带扳指的习惯还是跟着高清学的,按理说他修体,手上带扳指会很不方便,但他宁愿时不时就报废一个扳指也要戴着它。
高清曾经说过,她之所以戴扳指一方面是因为她持弓,另一方面是因为手指上戴着东西会给人一种安全感。虽然他觉得这又是她胡编乱造的歪理,但是不得不说,他看着带在手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扳指,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受到了皮肤下血液的流动,这让他有了一种诡异感觉——握上拳就像在呼唤什么一样。
年少的心敏感而自信,两个同样自信的人选择了相信自己,玉石相击的清脆声响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
就这样,一个人的习惯成了两个人的习惯,他转扳指的手停了下来。
高清站在窗边,背对着他,背影与明亮的灯光融为一体,她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衫,绿色在房间里蔓延开,飘进了他的眼睛里。
“金扬麻烦你替我确保二枝哥的安全,我当初说过的话,你要牢牢记住,永远不要轻易的下决定,当然最关键的是,哪怕生不如死你也要活下去。南域一行,危机重重,你自己多保重。”高清想了很多,做选择的时候反而坚定起来,“让林青阳回修真界的时候带着二枝哥,至于王大娘他们,如若有生死债,请留给我去讨回。”
金扬怔了怔,心里有了一丝异样,“你……不想去救他们吗?”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高清从里面听出了问责。
同时也让她产生了深深担忧,这个饱经苦难的少年似乎心还是那么软,他放不下他的家族放不下他的亲人,他以为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去救他们。
“我救不了他们,他们也不需要我去救。”她转身看向他,淡淡的开口,“他们并不弱小,甚至比我们还强大。这就是原因。”
金扬试图反驳,“可他们不是修真者。”
高清冷冷一笑,“修真者可不是神,修真者也不是唯一有成神资格的神选者。”她意有所指,金扬不明白她的意思,眉头紧锁,似乎又在为她的胡说八道头疼。
她闭口不谈,就像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这会增加路线提高通关难度,林青阳应该瞒着你的。”
“可我还是知道了。”他有些恼怒,“不管你去不去,我总归是要去的。”
“不管你去不去,最起码现在我是不会去的。”她还以颜色,脸上没有笑意,无比平淡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让金扬寒心的话。
哪怕这只是无端生寒,金扬其实不希望她去,但当她说不去的时候,事情终究有些不一样。
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早熟少年来说,经历的苦难足以磨练他的心智,放不下的执念让他更深沉了几分,但这些感情在面对至亲好友的时候,一瞬间变成孩童,渴望陪伴与希望她安好两种感情在心里不停的交织。
直到一方占了上风。
金扬挑眉笑了,眼里没有一丝郁气,他朝着她伸出手掌,“各自安好,来日再聚。”
高清细细的笑出声,“到时候可别让我找太久。”
屋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她看了眼屋角的计时阵法,恍然间发现这一夜已经过去了。他们说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没有人改变自己的决定,哪怕两个人在深夜都懊悔过,他们还是觉得他们应该这么做。
“好戏开始吗?”
金扬啧一声,“真是个残忍的丫头。”眼看着高清有揍人的趋势,他掐诀,从脖颈上摘下一串玉珠放在掌心,示意她来拿。
高清看着红白相间的珠子,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没能抵住诱惑。
那纠结鼓脸的模样让金扬心里一软,不管再怎么有主见,她还是那个见到喜欢的东西就会犹豫不决的高清。
“如果喜欢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不是吗?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不要哪里有事就往哪里钻,最好找个其他的大腿抱。”金扬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吃大户的习惯要好好保持。”
“既然不想见师兄的话,我就不告诉他你来过了。你一向很有主见,也很聪明,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高清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也懂得凡事三思而后行。”
絮絮叨叨,哪怕时间不多,他们又相互念叨了起来,直到外面的太阳越发的高,才打开房门。
“你总是那么不可理喻,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满嘴都是无所谓的大道理,我告诉你,我压根不需要。”金扬满脸都是不耐烦,忍着怒火眉头皱的就好像对面人的存在是个错误一样。
“那你呢,像个傻瓜一样,总以为全天下都欠你,其实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妄想者!我不想跟你吵架,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吵架了,各自珍重吧。”她扭头就走,季余儿等人面面相觑,愣了有一分钟才跟了上去。
季余儿看到了她眼里强忍的泪花。
顿时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