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跟着他们下了山。
只见不远处一户户稀稀疏疏的黄泥土房子,门框都是木头做的,黑漆漆的看上去年代久远。偶尔可以看见两户青瓦房,这样一比对可不知气派了多少。
王猎户领着唐七往一处狭窄的小泥路走去。刚拐进去就看到一栋两层小楼,看着瓦片的成色应该刚建起来不久。
门口坐着一个晒着太阳做着针线的瘦小妇人。
这个妇人看见王猎户回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过来。她看上去大概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干瘪的脸颊,蜡黄的肌肤,脸上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青色的衣衫洗得泛白,和村里一些面黄肌瘦一眼就能看出营养不良的村妇比起来倒是好了不少。
“呀!怎地会有个姑娘和你们一起回来?咋还没有穿鞋哩?”这个妇人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王猎户叫这个妇人沈青,她是王猎户的媳妇儿王栓的娘,大伙都叫她青婶。王猎户大致跟她说了唐七的遭遇。
她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人生出了恻隐之心,紧锁着眉头道:“真是可怜见的,这年头,天灾人祸谁也说不准,真真是好好的一个姑娘要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受罪喽。”
这时她转身端起装针线麻布的簸箕牵着唐七进了屋。
“时候不早了,姑娘就在我家吃个便饭吧。下午我让当家的带你去里正家走一趟,你也不用见外,以后都是一个村的人。”妇人笑着拉着唐七往屋里走。
正说着,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男孩急匆匆的跑着,边跑还边喘着粗气:
“大舅舅,快去豆子家看看吧,豆子的爷爷不行了,今儿早上大夫都来过好几回了。里正和我爹都赶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咋好好的就不行了呢?昨儿我不是还看见他带着豆儿下地哩。”王猎户正劈柴呢,沈自强家的大熊火急火燎的来找他,王猎户拎着斧头就跑出来了。看着大熊十万火急的样子,王猎户叫着王栓就走,一分钟都不耽搁。
唐七正在厨房帮着青婶打下手,今儿早上吃擀面,青婶正把唐七洗好的青菜往锅里放。唐七看了看锅里的面条,就放了一点点油和一小撮盐。
等王猎户和王栓走了,青婶才开口道:“老天爷咋就不给这家人留条活路呢。”
唐七一头雾水,疑惑的问:“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青婶用小碗盛出了面条,放了碟咸菜在桌上才慢慢开口道:“方伯这一辈子过得也是苦啊,自己一个人拉扯大了儿子,儿子还不争气的死了,就留了个小孙子,也是方伯一个人拉扯到现在。方伯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怕是熬不过去了。”
刚吃完饭,王栓就领着一个小男孩回来了。那是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小手小脸黑黝黝的,细细看来却长得眉清目秀,圆圆的眼睛哭得红红的,鼻涕抹得到处都是。深秋时节,身上却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
“娘,方爷爷没了。”王栓拉着小男孩,神情凝重的说。
原来,这个小男孩就是王猎户说的豆儿。
“豆儿乖,来青婶这儿,青婶给你熬玉米糊糊。”青婶拿衣角擦了擦眼泪,抱着男孩去了内室。
“娘,是不是豆儿以后就没有亲人了?”王猎户的二儿子王峰问。
“别瞎说,你在这里看着弟弟,我去厨房给你们熬糊糊。”青婶找了件王峰的薄棉袄给豆儿穿上,把炕烘热就出来了。
唐七刚洗完碗。穿着青婶的鞋袜在院子里瞎溜达。院子的左侧有一个猪圈,喂着两头小猪。旁边还有两个围栏,里面养着今天打来的野鸡和野兔。围栏里面还有一个笼子,装着那只死掉的狐狸。外面还有几只鸡正在草垛里找食吃呢。
唐七晒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她感觉暖和了不少。青婶进了厨房,拿出半袋玉米面和小麦粉在铁锅里熬糊糊。
“青婶,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唐七跟着进了厨房。
青婶正往灶里加柴火,她看看唐七又擦了擦眼泪说:“哎,说起来啊,还要怪豆儿那不明来历的娘。”青婶微叹了口气,跟唐七说起了小豆子家的事。
“本来啊,方伯的儿子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他娘走得早,都是方伯一人把他拉扯大的,虽说穷了点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那年冬天,地都冻裂了缝,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了整个灵山村。
方志成这天起了个大早,他像往常一样,担着木桶去井边打水,他家的水缸都快见底了。
方志成刚走到井边,就看见一个脸色冻的青紫的女人躺在雪地里。女人消瘦憔悴。细长的眉眼和挺翘的鼻梁相得益彰,嘴唇冻得没有一点血色。
方志成赶忙放下水桶,把女人带回了家。躺在热炕上的女人喝了点姜汤气色缓和了不少。
“咳咳咳......”
女人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上的深蓝棉被,坐起身来双眼无神的发着呆。
“醒了?还有没有哪难受?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方志成撩开门帘看着床上的女人。
“是你救我回来的?”女人的声音婉转动听,细长的凤眼顾盼生辉,别有一番风味。
方志成竟看得有点呆了,愣愣的点了点头。
人生如梦时光流逝,在灵山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方志成救回了个长得极媚的女子。那女子的眼睛仿佛会勾人魂魄,她不喜说话,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叫什么名字。
之后,那女人便有了身孕。
偶尔可见她的脸上浮起的淡淡笑容。
可是,在一个燥热的夏天,她留下了嗷嗷待哺的男婴不辞而别。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方志成找过几次,次次都无疾而终。
最终,方志成也在第二年冬天病死了,就只剩年迈的方伯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男孩,这个男孩就是“小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