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有条断流的小河,这么多年反复清淤了很多次,还是很臭。五六年前清淤完后,干净了一年,有爱在野外游泳的人跑下去游泳,死了几个。一年前政府彻底把水抽干,把河道两边围起来,大概是要重修了。
要说这条小河在旧时也算不上名不见经传,外地的赶路人进京的第一站就是跑到这条河边刷马洗马,省得一路风尘,马上的泥土斑驳,进不去城门。
当然没人跑到一条断流的脏河边刷马,以前这条小河內连护城河,外联通往运河。不过几十年前政府把护城河填了一半作为城市环路,小河也就早早就断流了。说是断流也不恰当,路面下应该还有暗渠和小河相连着。
我对那条河没什么好感,虽然离家不太远但也很少过去。上次晚上路过的时候,一只蝙蝠差点没俯冲到我身上。可是白银偏拉着我来这破河边,我也拗不过他,跟着他过来了。
河堤充新铺了绿植,河岸两旁的路也铺道德整整齐齐,两岸的柳树上放着变色的景观灯,柳树的枝杈绿、蓝、紫、粉、红、白不停变换着。最夸张的是靠近路的水边竟然建了一个有着金色灯光的水榭。和之前朴实的破砖路,黑暗的小臭河丝毫联想不到一起。
“嗯,真好看。”我转头对白银说。
白银使劲扯了扯嘴角,满脸得意,看的我有些不爽。
可能是离使馆区很近的缘故。河边的外国人也特别的多,中东人、日本人、说着英语的人还有些非洲人。
走在河边平整的路上,看着两边明亮的有些眩目的七彩灯光,时不时看看发着七彩灯光的柳树杈。闻着完成重新清淤的小河上方吹来的有些凉爽又带着些潮湿的空气,心中默默感叹到:这就是大城市吧。
我像是一个外乡人一样好奇地走在小河的河岸小路上,看看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外国人,再看看擦肩而过的跑步者,溜溜达达绕到河的另一边准备回家。
这一面的道路也铺的很平,但可能是因为旁边是酒店的场地,所以市政并没有在树上架设河对面一样的灯。我拿出手机从灯光有些暗淡的这边,朝着有着七彩灯光的对岸拍照,却不经意间看见了缠绕的灯光粗粗的电线。
七彩灯的电线紧紧地贴着柳树树干,从地面螺旋状地上升,到达了柳树枝杈上架着的灯停止。我心中有些疑惑,树一年年的变粗,电线却贴的那么紧难道每年调整一次不成。对岸河边路上的灯已经很多了,又不靠树上的灯源照明,非要大费周章地在柳树上铺设电线。
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不仅是因为想吸收水分柳树才向着水面的方向长,而也可能是因为它觉得河两岸的人们太过于麻烦想躲的远一些呢?这么想来,河岸这边没有灯光的柳树,活着的更轻松些呢。
我这才抬眼看了下河这边的柳树,突然发现这河岸旁的柳树的树冠长成了好看的圆形,树的枝杈在月光之下很疏密交错着很好看。我沿着没那么亮的河边走着,看着一旁的柳树,即使没有七彩灯光的炫目,但有种静谧的感觉,我心中也倏然腾起轻快之感。
在城市最繁华的三环路和二环路的间隔里有一条小河这样缓缓地流着,有种从繁华走向宁静的感觉,一下子松了口气。
这时我看向对岸的目光带了些遗憾,叹道:“太过明亮了。”
白银有些不解地看向我,我解释给他听。
“怎么可能达到十全十美呢,有了繁华之美就必然要损失自然之美。不过没有这段静谧的城市间隔还是可惜了。”白银也抬头看了下前方枝杈伸展的柳树说道。
“你知道古时的人本来靠捕食成长毛象为生吗?后来智人为了减少伤亡和更规律地获取到食物才开始了耕种。”我转头看着白银说道。
白银点点头。
“但后来人类的寿命在很长一段时间反而缩短了,大概是那时的作物没有长毛象有营养吧。所以人类这么些年来可能都没什么改变呢!”
“怎么讲?”白银不解地问道。
“为了能从捕猎中解放出来选择耕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寿命反而变短了;为了城市更加美丽,选择架设热闹的七彩灯光,却过犹不及丧失了自然的静谧之美。人类的一生追求金钱和权力为了更好地休憩,却又从不放慢脚步。”我看着身边匆匆走过的上班族说道。
“是德彪西还是那个音乐家说过,是间隔造就了音乐。声音没有间隔应该无法造就音乐,假如像有些成功人士一样一生只是操劳,没有在间隙闲在地享受过,那种人生也不值得羡慕吧。”我转头看向白银。
白银盯了我两秒,缓缓开口道:“谁的名言都不知道还引用呢,人家是这么说的吗?”
我有些吃瘪,没有说话。
白银拍了拍我的肩道:“想太多,你肯定没我活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