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有些拘束地站在沈暮雪的面前，生生地忍下满桌的甜点和热茶传来的香甜气息，沈暮雪倒是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坐。
“明日便是中秋节的正日子，想来张嬷嬷一定很思念家人吧？”
沈暮雪亲自到了热茶，茶水从壶嘴中倾泻而下，在杯中泛起圈圈涟漪。
“只是每逢过节，思念之心就会沉些。”张嬷嬷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双手始终在放在双腿上，紧张地摸索着衣襟。
“待明日起身问安的时候，我会向祖母和父亲禀报，从账房支取些银钱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拿给你带回家，好好地陪家人过日子吧！”
沈暮雪用温柔的声音说出这个决定时，让张嬷嬷有些不知所措，“小姐？！”
暖橘色的烛光，将沈暮雪的脸色映照的十分温柔，颇有大家闺秀的端庄。
沈暮雪沉沉地叹了口气，端起青花瓷茶盏抿了口茶，此情此景，沈暮雪在现代经历过很多，像极了现代人事部要辞退一名员工前的谈话。
区别的只是代表领导，还是代表自己。
“在整个上官府上，我不过是个空有嫡长女身份的孤女罢了，想必三叔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出来了，让你跟着我，终究是委屈了。我不管你之前是为了何种缘由做了些什么，我现在都可以理解为，你不适合我这里，甚至是所有名门望族。”
“所以，我给你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和理由。祖母和父亲那里，我也会说，至于二夫人那里，我也会去圆，你不必忧心。”
沈慕雪的脸色异常严肃，许是HR工作经历已久，她向来对用人方面都是有洁癖症的。她承认自己不是宽容之人，以德报怨、既往不咎，她做不到！
用她从前在影视剧里看过的一句话来讲便是：一次不忠，永不复用。
张嬷嬷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子站起身跪倒在地，满脸愧疚，声泪俱下，“大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家里的老娘患了重病急需用钱，女婢这才铤而走险，偷了您房间的首饰拿去变卖，并与二夫人搭上线换取银钱……”
张嬷嬷凄然地陈述着，两行泪顺着眼角的鱼尾纹间流下。
沈暮雪却是没有动任何恻隐之心，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会与李管家商量，以你年岁渐长，家中老人染病为由放你离开，支取给你的银钱，也足够给你的老母亲治病，以后便好好地陪着家人过日子吧！”
“小姐！”张嬷嬷膝行两步，又重重地磕头，“我求您别赶奴婢走，离开了上官府，奴婢就断了活路啊！小姐，求您了！”
“留在上官府，你才是真正地断了活路，二夫人何等人？她会容许你在她和我之间左右摇摆吗？二夫人和二小姐所做之事，你是最清楚的。而我又不可能眼看着他们算计我而无动于衷，你仔细想清楚，到时候，她们气急败坏之下，会如何待你？去后院做粗使奴婢或是毒哑了打发到别庄做农活，你是否承受得住？”
《落雪》小说中，沈暮雪清楚地记得，有一个情节便是二夫人轩辕明珠曾打发了一个做不好活计的婢子去了别庄做农活，不出两年那婢子便病死了。
“张嬷嬷，您可要想清楚了，这是你唯一能平安离开上官府的机会，否则此事一旦爆发到家主那里，到时候你再想脱身，却是不可能了。”
张嬷嬷并非彻底糊涂人之人，听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紧绷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一个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小姐，奴婢对不住你啊！”
沈暮雪轻移步子走到张嬷嬷身前，想扶她起来，在快触碰到她的胳膊时，又站直了身子，沉沉地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张嬷嬷依言收下了沈暮雪从账房支取来的银钱和生活用品，以年岁渐涨，家人病重为由辞去上官府的差事，拿回了卖身契离开了上官府。
沈暮雪也早已安排了蓝玉去知会褚宸逸，求他派两个小吏暗中随行。在这个世界，她目前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这个两面性格的褚宸逸了
而褚宸逸接到蓝玉的消息后，并未有‘大材小用’的牢骚，痛快地应下了。
沈暮雪回到静雪苑的时候，发现李管家正带着仆役们等候，个个神情严肃，蓝玉和灵儿见状，不由得护住沈暮雪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管家规规矩矩地走过来回禀，“小姐，老爷已派人将归香阁收拾出来供您居住，老奴带人来是随时恭候您差遣的，看哪些重要的物件需要搬走。”
“归香阁？”
沈暮雪记得小说中的归香阁古朴雅致，满院飘香，景色极美，屋内采光极好，摆设颇有大家闺秀气质，比这个静雪苑不知要好上多少。
“父亲的决定？”
“是，老爷说您昨日在中秋宴上大放光彩，让整个上官府的面上都有光，便给您安排了归香阁。二夫人还多挑了些得力的婢子和嬷嬷过去伺候。”
本来前半句话，沈暮雪听得还挺开心的，后面一听到轩辕明珠安排了些人手到身边，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自己倒真是劳这位二婶婶操心了。
“李管家。”沈暮雪回过神笑着对李管家说道，“有件事还需麻烦您一下。”
“大小姐不必客气，有事您尽管吩咐。”
“既然二婶安排了些许人手过来，那我这院里头也该有个主事的，麻烦您去回禀一下父亲，蓝玉来府上也有些年头了，且这些日子伺候的也十分尽心，便让蓝玉做我这里的主使吧！”
所谓主使，便是主子院里头管教其他婢子和仆役的头儿。
“小姐，这个奴婢怕是做不好。”蓝玉受宠若惊。
“无妨，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的行事风格想必你也了解，我信你一定能做好的。还有灵儿，从现在起就贴身服侍吧！”
“是。”二人福了福身子，谢过沈暮雪。
李管家也恭敬地点点头，“老奴记下了，待老爷下朝归来，便即刻回禀。”
“有劳李叔了。”
“那下面还劳烦小姐指示，看哪些物品是需要挪去归香阁的……”
“好。”
沈暮雪笑着点点头，却在转身间远远地看到院门口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还真是够操心的！沈暮雪深深地笑了笑，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且好说话之人，若想赶一些不顺眼的人走，有的是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