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着手机光源,勉强找到灯的开关,又走出屋外,扬头一看,整片天黑漆漆的,没有半颗繁星与光芒,彷佛一只手把半个地球给遮盖住,我瞟一眼手表,下午二时的黑夜,真是奇特得要命。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她从美国听到亚洲的怪事,便立刻打来,怕我出事,美国大抵是晚上十时,我向她报报平安后便挂了。
我拨了给在欧洲公干的老朋友,他叫王文略,上海人,我们曾就读同一所幼儿园,自小玩到大,认识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余年,人们都称他为「怪胎文略」,对于这个古怪小名说来大有渊源,而且还要追溯到十岁前,那时我们都是小孩子,他的怪癖逗得我们很欢喜,皆因他总是说他的左手没有动脉,这就奇怪了,人的手腕怎可能没有动脉呢?虽然乍看之下,血管的颜色的确不明显,但已然被医生证实仅是先天性怪象,不影响体质,后来我们都懒得理他的鬼话,由于他兀自坚持,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称他为「怪胎」了。但千万别看他怪里怪气的,文略他人啊,倒算是个野心家,他的一句口头禅,啊,是什么呢,他就经常挂在嘴边,听得我们都晓念了,好像是「有一天,我定会在高峰上俯瞰整个天下,一定会。」嗯,大概如此。
拨给文略的电话很快便接通了,他说欧洲刚过了破晓时分,天空十分正常,那便奇怪了,北美与欧洲一切正常,难道只是亚洲有古怪?或台湾?陈妇人在旁边问:「记者先生,要不要入屋回避一下?我怕,在外面,待太久会不太好?」
「好,进去吧。」
我们落在沙发上,外面与深夜并无二致,是下午二时的深夜。路灯、街灯纷纷亮起,妇人握着手,双腿哆嗦。我问:「你要不要喝杯热水?」
「不用了记者先生,谢谢你,我不是冷,我只是,只是,你觉得那是什么?」她用颤抖的声音问。
「不知道,估计不是好事。」
「你不怕吗?」
「还好,我们做记者的,或多或少都见惯场面,别太担心,或许过一会儿就没事。」
「真是勇敢。若能及你一半就好。」
妇人的声线显得低沈,我明白安慰并无特殊用处,她的害怕,是基于一种无知,人类遇到这种事,难免有所胆怯,试问又有谁不怕呢?怕失去东、失去西、失去家庭、失去生命、失去欲望、失去理智、失去以往的努力、失去安乐死亡的权利…真是乐此不疲。墙上挂着一个十字架,她应该是名教徒,看她紧握双手,喃喃自语,估计在祈祷。我只好附和她:「别担心,平常心就好,上帝会保佑你的,一定会,请相信祂。」
「但是,假如,今天是祂审判我们呢?」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