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格有些困,昨晚没睡好,家里的老太太和小太太又因为鸡毛蒜皮的杂事吵到半夜,弄的他在中间受夹板气不说,结果还里外不是人。
不过,再困也不能打瞌睡,因为他在开车,开地铁列车,几百号人在他身后呢。
拿起饮料喝一口,提神醒脑,因为那是醋。
正因为他这一口醋,才发现前方的异常,两条电缆线从半空断开,垂在列车前方,如果它们接触了列车,那么车上所有人都会触电。
薛定格手快,立即下闸,将制动器手柄撇至非常档位,也就是紧急停车位,整列地铁全部车轮在六公斤气压作用下瞬间抱死,火花在每一个车轮上同时迸发,以磨损车轮为代价换来减速。
是减速,不是停车,上千吨的大块头想要瞬息间停下是不可能的,只能一点点减速减到零。
可苦了车上的乘客,虽然已过晚高峰,车上还是有些人的。他们被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刹车弄了个措手不及,全都在惯性作用下摔倒。顷刻间,车厢内鬼哭狼嚎一片,人们纷纷捂着伤口喊疼。
疼,好过不疼。
能感觉到疼痛说明人还活着,而触电是不疼的,只有麻痹,直到毫无感觉。
薛定格一连串操作,减速同时接通地线,然后开启备用电阻,断开全部主要电器设备防止受损。
就算这样,该来的还是得来。
列车以很低的速度接触到垂落的电缆,薛定格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身为司机他已经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静静地接受命运。
然而命运对他还不错。
方才莫如深启动怪物时用过的那根电缆是火线,已经在短路中跳闸,另外一根是零线。也就是说,他撞上的两根线都不通电,幸免于难。
这下好了,已经减速的列车还得再加速,回到正常运行的速度上去。
谁知道,就是这短短的片刻功夫,借着列车低速运行的窗口,狄荔挂上了钩。
她挂的是列车底盘上的连接钩,是每节车厢相互之间连接的主要部件,又粗有糙,像大猩猩的手,狄荔身上也没有别的物件,狼铣已经化为怪物骨架,她急中生智跳上车钩,随即甩出长辫,莫如深一手抓住辫稍,把它与控制器电缆系牢固,同时放下怪物身上的三只车轮。
如此这般,狄荔抓住列车上的把手,用长辫带动怪物跟随列车前进,而莫如深则忍着浑身酸痛虚弱地趴在怪物背上,一动也不动。
别担心,他只是在休息。
二人搭车到下一站,而后解开连接,操纵怪物消失于广博的城市暗夜中。
且说徊徉部放出两组抓捕队,其中一组在地铁沿线查找,发现了事故现场。
这一队队长叫费泯,因为人长的胖,肥头大耳肚大腰圆,得了个“肥泯”的外号,有人说胖子心狠,其他人不知道,这位肥泯可是够狠的,狠到什么程度呢?他带的队是全哈迪温伯格城徊徉分部拿奖金最多的,就因为他抓的人多,不仅总人数多,死伤率也高的多。
只要能抓到人,他才不在乎是死是活。
事发地点是“杉树”的地铁线路,两侧高墙封闭,要跑也是先考虑线路内部,所以,肥泯认定了杉树与此有关。
话又说回来,就算没关,在他的运作下也可以有关。
申请了新的坐标后,肥泯带着一队人马通过超空间出现在“杉树”大门口。
一抬头,他就发现了问题。
大门内三只旗杆,三面旗子只剩下两面:国旗,党旗,他们的厂旗不见了。
好啊,正愁没借口,借口送上门。
一行人骑着飞蝗鱼贯而入,门口的保安还想问上一句,被肥泯用脚踢开。扬长而入,飞蝗的高频振荡声径直来到办公楼,然而还没完,肥泯居然撞破了大楼玻璃门,将飞蝗开上了楼梯。不过,他浑,他的手下可不浑,众人先下了飞蝗,留下两个人看守,然后才慢悠悠进入办公楼。
“人呢,有鼻子有眼的出来几个,有喘气的没有?……”
一通叫嚣,却无人应答,谁让他是大晚上来的呢?
不过,办公楼里还是有人的,夜班调度组和夜班整备组都在,整备组长正忙着干活,听到有人叫嚷出来查看。
“你找谁?”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我是整备组长,有什么事和我说。”
“那好,就在刚刚,你们斯顿区与香南路交叉口临近的铁路线上发生线缆断裂,你知道不?”
“这,我还不知道,如果是真的巡线组明早就会通报,我们……。”
肥泯哪里听他废话,抬手就是一枪,整备组长应声而倒,却没受伤,他胸前工具袋里的扳手替他挡住了子弹。
“叫管事的出来,还有人没有?别弄个工人糊弄我,还有没有活人?……”
许怀骑着飞蝗在楼里四处乱串,见人就问是不是管事的,一路下来打伤好几个人。
终于,有人把情况汇报给了许怀。
许怀在练习,加入碧水会后莫如非和他讲了很多,算是令这个浪子悬崖勒马,现在他开始学习焊接技术,因为那是他爷爷的工种。
许怀穿着一身激光防护服,头戴激光焊接头盔,空着手从厂房来到办公楼。
还没进门,就被人拦住了。
“徊徉部办事,不相干的走开。”
“我是杉树重工代理董事长许怀,你说相干不相干?嗯?”
那队员没想到董事长会穿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带着沉重的焊接作业头盔,不相信,可没等他再说什么,许怀已经踏步走进办公楼。
肥泯还在嚣张,骑着飞蝗在走廊里疾驰,偶尔踢开一扇门看看里面是否有人,没人则已,有人就盘问几句、或者直接开上一枪,而后换个楼层继续玩。
没错,这对他来说就是玩。
终于,肥泯在最顶层发现了一扇门,上面贴着董事长的牌子。
这并不是许怀的办公室,而是他父亲的。他接手后为了表达敬意,封存了这间办公室,而他本人则位居代理。由此可以想见这间办公室对他来说有非同凡响的纪念意义。
然而,此刻却有人踢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听得闷响,许怀就感觉事情不妙,第六感告诉他出了大事。忙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跑上楼梯,甩头观看,那被他视若珍宝的办公室竟然被踢开了,并且还有人骑着摩托进去!
许怀怒不可遏,奈何两手空空,对方是又有飞蝗又有枪;当下急中生智,接好头盔上的能源线,拧开保险,扣好下颌带,然后出现在门边。
“你找谁?”这句话已经是许怀最后的善意。
“找管事的,臭工人别他妈挡道,把你们头儿叫来。”
“我就是,有事跟我说。”
“别逗了,听说你们老板许怀是个公子哥儿,整天花天酒地的,他他妈还能穿你这又脏又破的工作服?你快别逗了,识相的给老子……”
话还没说完,肥泯已经举起手中枪,眼看就要瞄准。
许怀哪里容的他瞄准,当即双手抱头按动开关,四束激光从头盔上的发射器中射出,聚焦在眼前一米处,许怀边扭动旋钮调整聚焦点,边移动躲避肥泯的瞄准。
肥泯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住眼睛,随即闭眼举枪乱射,乒乒乓乓中打坏不少东西,引起满屋狼藉。许怀眼见这些充满了回忆的物件纷纷被乱枪打坏,更是愤怒,也不管焦点位置,索性调到无限远,用平行的四束激光朝肥泯身上招呼。
然而这种激光焊接头盔是需要聚焦才能起作用的,单独的一束激光功率不大,虽然也能烧起火来,但需要一定的接触时间,而此时肥泯骑着飞蝗上下摇摆不定,聚焦也就无从谈起。
许怀不能一直发射,那样只会加速能量消耗,使他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
躲进沙发,以避其锋芒,许怀瞬间没了主意,他只恨自己手里没有枪,身下没有飞蝗。
抬起头,满墙的展示柜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大都是“杉树”重工曾经的荣誉纪念,各色奖杯鳞次栉比,记录着这座工厂曾经的辉煌,此外他还在其中看到了父亲研发的焊条,和爷爷用过的喷灯。
这两样东西,加上他现在用的激光焊接头盔,就是许氏家族的传家宝,代表着一门工艺的传承与发扬:焊接。
瞬间,许怀领悟到这一点,变了。
从纨绔子弟变成一名普通的焊工。
抓起这两样,焊条与喷灯,许怀从沙发后跃出,借着弹力直扑向肥泯,而肥泯此刻却已经打光弹夹,正在更换,被暴起的许怀吓了一跳,忙仰起飞蝗的前轮,那是只中心有螺旋桨的驱动轮,即可以立起当做传统的车轮,又可以放平作为螺旋桨进行飞行。许怀见到这轮子,不由分说将左手的焊条插进螺旋桨缝隙中,将其卡死,接着举起右手的喷灯,按动开关喷出丙烷气体,然而这种喷灯是需要额外的火种引燃的,气体喷出后并没有燃烧。
许怀有见于此,意外之中手按头盔打开激光发射器,边晃肥泯的眼睛边调整焦点,直到一个最明亮的斑点形成,然后许怀再次打开喷灯,对准那焦点喷出燃气。
噗的一声,喷灯被点亮。
许怀有些感动,爷爷的工具在他手里终于再次发光,就好像他完整的继承了整套焊接技艺。
然而此刻并不是感动的时候,肥泯换好了弹夹,再次举起枪。
许怀不和他面对面,柠身躺倒在地板上,用激光与喷灯同时烧灼肥泯的衣与裤。
肥泯见状忙侧身下飞蝗,然而他太胖,动作慢了一拍,衣裤全都着起火来。
肥泯一脚将飞蝗踢向许怀,沉重的飞蝗当空砸下;然而许怀的腰力还是不错的,借着飞蝗底部空档挪过身子,躲避过后继续将激光指向肥泯。当他见到肥泯手里的枪时,某种念头突然浮现,于是许怀举起喷灯开大火焰,对着肥泯的双腿烧去。肥泯也不亏是抓捕队长,硬是忍住焦热举枪瞄准。
手指扣动扳机的一刹那,肥泯才见到从许怀头盔上射出的四束激光,全部点在了他的枪口上。
意识到不好,然而为时已晚。
子弹已经激发,火药开始燃烧,推着弹头向前运行,不过却怎么推也推不动。
激光已经烧熔了枪膛内壁,与弹头挤在一起,相互卡紧。
燃烧是不可能半途而废的,急剧膨胀的燃气定然会找到压力释放的方式,既然打不出子弹,那就炸膛好了。
于是,变形的手枪零件划过肥泯的手后,四散飞舞在半空。
肥泯惊讶之余吃痛,想喊,但喊不出。
因为喷灯已经顶进他的嘴里。只要许怀手指一动他就会变成烧猪头。
“说,哪个势力的?来干什么?”
“许怀,你小子等着,敢得罪我们徊徉部,你没好果子吃!”
许怀哪里在乎他的言语,抓起附近的一只奖杯就砸,直接砸塌了肥泯的鼻梁骨。
“说不说?”
“好,好,我说,我们是来追捕嫌疑犯的。”
“什么嫌疑犯?和我杉树有什么关系?”
“嫌疑犯从斯顿区逃跑时撞进了你的轨道,坏了一根电缆线,但是只有进的痕迹没有出的,所以我怀疑他们和你有关。”
“就凭这?”
“他们是从铁路系统跑掉的,就算不是你,也一定是你杉树的人。”
“那好吧,你打烂我爷爷办公室又怎么说?就算你因公受伤吧!”
不等肥泯反抗,许怀就开动激光器,定位在他那颗肥脑袋的几何中心,增大了功率。肥头上的肉没什么大碍,除了烧焦了的大脑内某处。
肥泯没事,至少是他自己走出杉树办公大楼的,然而,他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以及为什么来。
还好他还记得自己是带队出来的,把队伍带走了。
许怀望着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感怀良久。
感怀渐退,疑惑重新统领他的意念,斯顿区,那不是石如玉的地盘么?有人逃走,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