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信息传播快还是人的行动快?
一样快!
因为信息传播本身就是行动。
入夜,某栋外表平平无奇的住宅楼。当徊徉部的超空间链接开口刚露头的时候,异常引力波检测器已经传出信号,几条街外的皮格玛背靠着散布,嘴角的烟卷并未点燃,冷冷的盯着手机里传来的监控画面。当徊徉部搜查员鱼贯而入他的旧卧室后,又等了几秒,因为前面送死的小兵价值不大,果然,大官都后到,最后迈出超空间开口进来的人看上去像个首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闻了闻屋子里的气味,挥了挥手中的名单。他刚想说什么,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在晃。敏感的他才转过身试图回到来处,就随着下沉的地面葬身瓦砾堆中。
整座楼被炸成废墟。
皮格玛仍下遥控器,狠狠一脚踩碎,电池在厚重靴底的压迫下直接爆炸。拍了拍裤脚,好整以暇的望一眼远处仍然孤零零悬在半空中的超空间开口。
“哼哼,这都是你大叔我当年玩剩下的,他妈的徊徉部,他妈的一群小杂种!害的你大叔我又得找新地方睡,他妈的混蛋——一群混蛋!”
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没完,同时手里也没闲着,只见他扯下身后的散布,显出一台巨大的车头:蒸汽火车头,三对负重轮,两对前导轮,红色描边通体漆黑,霸气外露,侧面用大个的金边红字写着三个字:雨墨线。
这原本是雨未城到墨岗子的木材运送专用线上的,货运列车车头,月影灭国后专用线取消,皮格玛私自藏起了这最后的车头,原本是留作纪念的,没想到他还有再启动它的一天。
这一天,就是今天。
徊徉部展开针对月影旧部的专项清剿,迟先生得到消息后立即通知他启动车头到指定地点挂钩,作为转移大批物资的交通工具。好在皮格玛日常保养很到位,蒸汽火车头又不像电驱动机车那样需要不离身的电网供应能源。只要有煤炭和足够多的水,开上几百公里不在话下。就算煤炭用尽了,用木炭代替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几年他也没闲着,给这老旧的粗重家伙进行改装,好让他能在更广阔的的天地间任意奔驰,不过对工业化时代的标志进行信息化改装可不是件容易的活。他要做的可是将两个时代融合在一起啊!
首先,启动锅炉,自动推煤机与传送带配合运送燃料;水量、沙量、油量从来都是最合适的,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烧开水的过程。
其次,摆在他面前的两个选择:走公路还是铁路。看上去似乎没得选,火车头当然是走铁路啦。
不尽然。
拥有十二对大型耐压轮胎的家伙才不会拘泥于成规。
那些轮胎是从运送战略核导弹的卡车底盘里拆下来的,连带改装后的传动与转向机构。平时贴附在钢轨近旁,用时通过液压传动可以降至低位,改成适用公路的超大号卡车。放下全部轮胎,双手握住方向盘的皮格玛,借助刚刚初具规模的锅炉压力开动起火车头。
双向四车道的公路两侧零星停着几台小汽车,在皮格玛不按章法的横冲直撞冲击下,驾驶过后只剩下东倒西歪的一片狼藉和此起彼伏的报警器声。公路上的火车头犹如狂暴的巨兽般肆意奔驰,摧毁一切沿途障碍,随着锅炉压力的升高,这巨兽发出了久所未闻的一声怒吼。
它排气了。
一声比一声更高、一声比一声更尖、一声比一声更响。
渐渐地,嘶吼变成尖啸,尖啸化为龙吟。
大量洁白的水蒸气在车尾乱流激荡中纷纭飞散,证实了一句古话:龙行从云,虎行从风。
狂魔出世,无可匹敌。
时值深夜,街上静的很,皮格玛这一闹不知吵醒多少梦中人。
然而他才管不得那许多,沉寂很多年的近卫队后勤长终于在还没老去之前再次披挂上阵,为拯救云台阁遗留的战力而奔驰,为月影复兴贡献为数不多的久违热情。
为此,他愿付出一切。
蒸汽火车头冲出狭窄的城区,转过弯来,不远处就是个道口,公路与铁路的交汇处。
然而这道口却有人看守,不是普通人,而是军队。
早早望见拦阻的路障与栏杆,皮格玛按动早就准备好的喷油器喷嘴按钮,瞬间大量雾状石油喷进燃烧室,锅炉里的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暴躁起来,疯狂冲击着气缸,连同驱动轴的扭矩也临近负荷极限,蒸汽火车头以明显加速的姿态奔向关卡。
当班的哨兵从没见过这么惊人的巨大车辆,就是那最下面的钢轮也比自己要高,竟然在恐惧之余忘记受过的训练,就这么原地呆呆的被车头路过时的湍流吹飞。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也精神失常了很久。
冲出道口,眼前赫然是江边的防波堤。
需要转直角弯,可是以这样白驹过隙般的速度要转弯谈何容易?皮格玛看了眼地图,离目标虽然不远,眼前的难题却没有多少时间做反应,一旦冲破防波堤就只能扎进江水中,那样的话后续的行动全都得跟他的车头一起“泡汤”。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皮格玛利用底盘的多角度同步转向优势,先将前六个轮胎转右,待车尾偏转过一定角度后立刻扳过方向,使得那前六个轮胎转到左边,同时后六个轮胎也转右,整部车头侧身斜挤在防波堤的坡面上,松散的坡体当然承受不住这巨量的压力,瞬间垮塌,好在车头也借着垮塌的趋势平稳落地,平安转过了直角弯,向既定的目标位置驶去。
“过瘾!他妈的真过瘾!好多年没这么过瘾啦!”
临近目标地,皮格玛接通迟先生,得知他要挂的钩在一家面馆后方的小胡同,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候。于是他逐步减低速度,这车的缺点之一就是开起来之后减速超级慢。
起停三分钟。意思是无论起步还是停车,光是这加速减速的过程就要足足三分钟。
只见那一排小胡同头里,有位身长过丈的美女举着绿色信号灯,不断重复划着V字。
皮格玛打开后视摄像头,调大图像,小心谨慎地缓缓将车钩对准了那个V字的底端,然后慢慢推进,没多久,车尾传来轰隆声,同时整部车发出短暂而强烈的震动,他就知道车钩挂上了。
检查下几个仪表上的数据,关闭燃烧室的进风口,打开侧面减压阀,然后在一阵浓浓的水蒸气烟雾中跳下车,冲那提灯美女挥了挥手。
“姑娘,贵姓啊?”
“免贵,姓常。”提灯美女拨动把手上一个小按钮,绿色灯管转换为温暖的橘黄光。
“哎呦!您不会是月娇殿下的……”皮格玛着实惊讶,因为先后的妹夫就姓常,眼前这个身形和先后有几分相似的人极可能是位公主。
“收声!知道还问?过来帮忙搬东西,快点,小点声。”
“这可为难了,又要快又要小点声,很难哎。”
“别废话,你知道徊徉部的人随时都会来,我们的时间不多!”
“嘿嘿,说到徊徉部的那帮兔崽子啊,我在他们去我家搜捕的时候来了个一锅端,又叫瓮中捉鳖,我把他们全都埋在瓦砾堆里了。”
皮格玛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却被提灯美女一句话打回了现实。
“你以为徊徉部只有一只搜捕队吗?”
“额……好吧,我不该那么得意,事情如果那么简单的话咱们也不用撤离雨未城了。您说是不?”
“我说大叔,别总是您啊您的,叫我常抚儿就好,虽然先后是我姨,可那毕竟过去很久了,现在我只是和大家一样的普通人。”
“哎呦,您觉悟真高,不愧是王室后代。”
“别聊了,走吧,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这里有几条小胡同,几排外表破败的平房,很狭长、并不宽,有很多屋子的屋顶都长出杂草来,瓦片也有脱落的,露出下面几根简单木条构建的三角形支架,不知哪里拾来的各种板材杂乱拼接在一起,勉强算是墙壁。除此之外那破败的门窗真可以用‘瓮牖绳枢’来形容。
这里是无家可归者临时栖身的所在,间或隐藏着几只野猫和乌鸦,没有人长期定居于此,因为附近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当地有句话叫:铁打的棚户区、流水的叫花子。
就是这样一片低贱之地,其中却隐藏了一整列车厢。
用各种方法遮蔽住的车体内,无数武器弹药、后勤物资全部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存在于车内,车顶一侧保持温度和湿度的空调从不关闭;车底的钢轮全部用三角形铁鞋固定,除非地震,否则不会有任何震动。
这条最长最直的平房从来不会引人注意,因为大隐隐于市。
在这国家兴亡如走马观花般转瞬即逝的乱世,谁还关心流浪汉住的房子呢?
就在流浪汉都睡熟的深夜,有那么十几个人在无声地忙碌着,他们拆掉最下边的挡板,露出轨道及钢轮,有条不紊地逐个松解开固定器和铁鞋,净空车体附近杂物,拴好底盘上各类胶管……
很快,迟先生带着最后一批人赶到,男女老幼都有,多数都是前云台阁成员和家属,虽然没想到有这么多,好在列车上有的是地方。迟先生来不及安顿大伙,径直找到皮格玛询问车况,在得到车况完好的回报后冲常抚儿招了招手,命令大家伙蹬车。
然后,皮格玛返回驾驶室,迟先生同在驾驶室导航,常抚儿用灯语吩咐各节车厢关门落板,安顿诸人,并告诉大家坐稳扶好,全部人都得准备接受列车启动时的冲击。
全部人都照做了,除了那个在最后一节车厢打瞌睡的鼻涕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