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叫莫如非。”清扫大姐说完转身而去。
莫如深刚想做些感谢的事,听到这名字,呆立当场。
莫如非,前月影国唯一的公主,大皇子莫如是和二皇子莫如此的妹妹,莫如深的姐姐。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莫如深的存在。
按说,莫如深只要在楼顶天台等着姐姐给他拿来衣食,享用就好,可他偏偏心里毛躁,等莫如非走下楼顶不久,他就顺一旁的消防梯跑了。
傍晚,天越来越黑,莫如深心里也越来越凉,早知道不跑多好?等大姐姐给送衣食,得以温饱不好吗?
不好!
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他虽然不知道这几句话,这个意思还是完全明白的。
所以挨着肚中饥饿,受着傍晚凉风,宁愿难受也不食嗟来之食。
前文说,哈迪温伯格城很大,帮派林立、势力众多,这些势力大都经营某一行业,并做到了垄断地位,但也有一些行业是没办法垄断的,比如娱乐城,娱乐城是整合多种休闲方式的综合体,一般占据整栋大楼,内部有影院、酒吧、歌厅、按摩院等等部分,这种地方每天的经营收入是相当可观,通常也是某个势力的根本产业。
莫如深在挨饿受冻很久之后,神志越来越模糊,迷迷糊糊中走到一座娱乐城综合体的后巷,在某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拌了一跤,摔下楼梯。
只说那地下室,里边只有一个人,他表面上是看仓库的仓库管理员,实际上那仓库只不过是幌子,真实是一家研究所。
说来可怜,原本这综合体整栋楼都是那家研究所的,可在连续几年毫无成果,却投入资金巨大的情况下,外行老板变卖了研究所的资产,然后消失。只留下地下室里用来存放些废旧杂物的空间,给仅剩的一个老教授和小研究生,用来苟延残喘的继续他们的科研。老教授身体不好,经此巨变又愤又气,没多久便去世了。这样一来就剩个小研究生,姓艾,叫艾因思,边继续研究边打工讨生活,在地下室里苦苦挣扎。
老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就算你老老实实龟缩在地下室,也有人看你不顺眼。
自从上边的大楼被改造成娱乐综合体之后,盘踞在此的势力就经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出入,对他们来说,一个久居地下室深居简出的文弱书生,那自然是欺负的绝好对象。
于是这些人混蛋每逢气不顺,就来地下室找麻烦,开始还有些理由,什么漏水啦,偷电啦,存放的东西发霉变质啦等等。后来根本就不由分说,也根本不听那小研究生的拙劣抗辩,直接就是打。以至于天长日久,他们给小研究生起了个绰号:
挨打大师。
这天艾因思他碰巧在,只听门上咚一声重响,还以为楼上的混混们又来找麻烦,吓的不敢出声。过了片刻,发觉只有这一声,再没其它声响,艾因思感觉事有蹊跷,于是拿跟扫帚轻轻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又听,这才打开门。
然后昏迷中的莫如深就一头倒在艾因思的腿上。
面对眼前一身破烂脏衣、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长发过腰满是灰土、又看不出性别的莫如深,艾因思排除了有人拿来整蛊他的想法,然后把他拖到自己床上,剪除破衣。
艾因思原本的想法是拿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可撕开破布条后,他发现眼前竟然躺着个妖怪。
首先,这人,是个人。
其次,除了是个人以外,是男是女、年岁多少、黑人白人全都判断不出来。
他仿佛是用两种橡皮泥胡乱杂糅而成,在完整一体的皮肤上两种颜色无缝衔接,还有,身体结构完全是乱来,一些部分呈现明显的女性化结构,而另一些部分则阳刚气息充盈,两种本应该水火不容的结构就这么拼凑成一副完整的多余的躯体,说他多余,是因为他有两套第一性征。
艾因思纳闷,进而疑惑,又恍然大悟。
奇美拉现象!
他要是个生物学家,就捡到宝了。
可惜,他是个物理学家,还是个研究生。
给莫如深换好衣服,他去烧水,煮面。然后准备详细问问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就这时候,找茬的又来了。
几个楼上的混蛋今天不高兴,因为他们的老板不高兴;老板不高兴是因为涨税,涨了一成。
这股怨气自上而下一级一级发泄,最后落到了底层,挨打大师这里。
又是咚的一声。
这次门被直接踹开,混蛋们叫嚷着怪模怪样的走进来,东瞧瞧、西看看,痞气十足。
“呦,这车不错啊!”其中一个混蛋指着地下室一角的蓝色海欧牌敞篷车说。
“几十年前的破车,又什么好的?”
“你他妈懂什么,这是古董,老爷车,比什么新车都值钱!”
“看这又旧又破的样,能值多少啊?”
“你别看现在这都是灰,擦擦洗洗那也是古董,不说把这整栋楼都买下来吧——买它一两层还是绰绰有余地。”
“嚯,那么值钱啊?”
“你看看!说你们不识货吧!”
“唉?不对呀,要是这小子有这么值钱的车,怎么不卖了享福去呀?还在这儿窝着干嘛呢?”
“那谁知道去?”
说着几个混蛋悠悠荡荡来到卧室。
看见床上躺着个人,侧脸,盖着被子,过腰长发露在外。
他们以为是个女人,起了歹心。
“哎呦,行啊!我说哥们几个,这挨打大师屋子里还藏着一个哪!”
“看,还是个女的,好家伙,金屋藏娇啊!”
“还说什么研究生呢,我看你是研究着生吧!哈哈哈……”
一阵哄笑,引来了艾因思。
从简陋的厨房出来,放下刚煮好的面条。艾因思拦在床前。
“你们有事吗?”他冷冷的说道。
“没事,唉?又有事!”一个混蛋仰头轻蔑的说。
“说没事呢,也真没什么事,说有事呢,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税收官又他么涨税了,我们头儿不高兴,闹的我们也都不高兴,没想到你这儿还有个额外惊喜,怎么着?让兄弟们高兴高兴,要不然,你以后就别想高兴,懂么?”
艾因思没说话,低着头,默默走回厨房。
混蛋们见他如此,以为是服软了,就去床前欲行非礼。
没成想艾因思紧接着就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份大礼:半锅热气腾腾的面汤!
被子还没掀开,热汤就浇到头上了。
几个混蛋留下些狠话,捂着头跑出去。
真是抱头鼠窜。
经这一闹,莫如深醒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关系。”此言一出口,连莫如深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能说话了?”他还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嘴唇。
“我真的能说话啦!”
“怎么?你是哑巴么?”
艾因思递过一杯水,莫如深一饮而尽。
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才发现袖子是新的,低头看,衣服也是新的。
“这是你的衣服?”
“别人留下的,我看你原来的衣服没法穿了,就自作主张替你换了。”
“谢谢。”
“别客气,吃面吧,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
二人吃面,讲述以往经过,不提。
只说那几个混蛋跑回上层,见了他们的老板,本就因为加税而懊糟的老板看见他们这满头的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召集人手,带上家伙,气哼哼的来找麻烦。
一顿饭功夫,二人已经熟络。莫如深更是感激艾因思的一宿一饭一衣之恩,但想到本身的境况,又无奈的低下头。
艾因思也是低头不语,他养活自己已是不易,又哪里能带着莫如深呢?
早先被踹开的门还躺在地上,上面又添了许多脚印。
综合体老板带着众手下,浩浩荡荡闯进地下室,他们鲜亮的衣装皮鞋与久积灰尘的地下室显得格格不入。
“挨打大师,你他奶奶的给我滚出来!涨胆子了是吗?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在这楼里边儿只有我欺负你的份儿!你还敢还手?给我滚出来!”
叫嚣着,打砸着,起哄着。
沉默着。
“你不出去么?”莫如深问。
“出去挨打吗?虽然迟早能找到这,但我还不想自投罗网。”
“放心,今天,有我在!”
莫如深穿好鞋,那鞋也是新的,普通跑鞋,不贵,但舒适。
莫如深走出卧室,看了看诺大的地下室空间,各种科研设备多少都落了些灰尘,远处天蓝色的敞篷跑车甚是醒目,还有它旁边那些黑西装。
不知道为什么,帮会的人都喜欢穿黑西装。
手里没有武器,莫如深从墙根拿起两只轮胎。
飞掷出去。
老板还想着用这件事要挟艾因思,借以霸占他的车和地下室。想法还没构思完整,头上就被飞来的轮胎撞个正着。
“他奶奶的……”
话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昏迷倒地。
众混蛋眼见得老板昏倒,聪明的假借照看老板的名义退在后边,那些个笨蛋就没脑子的冲过来,然后挥舞起刀枪棍棒往莫如深身上招呼。
两只旧轮胎,扔出去一只,还剩一只。
不,还剩一条橡胶带。
怎么呢?
轮胎是圆环形,被撕断开后在原有应力下会内卷,变成一条橡胶带。
莫如深像玩似的抽动橡胶带,冲在前的几个混蛋当时被打乱阵脚,七扭八歪的倒地喊疼。
中间的几个混蛋停住脚步,可还没看清楚橡胶带的样子,就也被抽打扭曲,肢体不协调的僵住片刻,随即疼痛难忍,倒地大叫。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功夫半数混蛋就都被撂倒在地,鬼哭狼嚎一大片。
只剩老板身边的几个混蛋,掏出刀来比比划划,可任何刀具在皮实的橡胶带面前都无法建功,随着莫如深脚步欺近,猛的一橡胶带抽中头部,顿时昏厥。
老板还昏迷着,下身传来的剧痛叫醒了他,忍不住大叫出声。
扶着下身定睛观看,自己这边的众多手下已经东倒西歪,没一个站着的,眼前唯一站立的人却不是挨打大师,但穿着和他一样的实验服。
“阁下是哪位?”
“你不配知道!”莫如深说着就要动手。
“别!别杀人!”艾因思急忙出言阻止。
“你?他们这样欺负你,你还?”
莫如深不理解,他的性子一向很直,不会弯弯绕。
“我只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
艾因思望着远处蒙尘的试验设备,构思着眼前这两个人可能带来的诸多变数,许久,他打定主意。
“老板,这么多年承蒙关照,多谢您了。”
那老板猛的一抬头,从艾因思的眼神里看出了不详预兆。
“很简单,我呢,只是个小小的研究员,师傅去世后这里的情形您也知道,我何曾为难过您?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在这苦苦的守着地下室呢?恐怕您很难理解,其实我从始至终一直都在继续师傅的研究,只是碍于条件所限,没有大的进展。如果您肯资助,我相信研究很快就能有所突破。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看他客气的语气,完全不像掌控生死的存在。
然而在老板听来,越是客气的话也越是叫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