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东方天山交界处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无边的黑暗被破开一条眉毛粗细的口子,光亮还没有完全透进来。
而群山环绕的盆地里,灯火通明的魔界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像是在警惕,又像是在窥视着什么。
这里是魔界的帝都,魔尊蚩垚的老巢。
魔尊一族乃羽族之首,凤凰之身。传说几千万年前,龙凤两族乃是神界的左膀右臂,替神界守护着六界的安宁。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凤凰一族落入魔界,成为了魔界至尊,让人奇怪的是六界并未因此出现任何波澜,好像此事从未发生一样。
一直到七千年前,神魔二族联手灭了妖族,将妖王封在了龙脉之下,由两族共同看守。如今几千年过去了,不管是龙渊还是这魔都凤凰城,经历过那场大战的老一辈们仍不敢松懈。
此刻凤凰城内,忙碌了一夜的仆人才刚刚放缓了脚步,脸上的倦容随着身体放松逐渐显露了出来,但紧张感却一丝都不见消退。
其中一处大院内外守满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守什么了不得的犯人。
三天后,床上躺着的人终于动了动手指,但也仅仅是动了动手指而已。
往后的半个月里,能活动的地方越来越多,房间里仆人的神情也越来越紧张。
这天下午,杨雨辰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枕头不舒服,怎么调整姿势都感觉头下边硌得慌,身子下也硬邦邦的,好像睡在石头上。总之睡得心烦气躁,若不是头沉得厉害,他早爬起来了。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迷迷瞪瞪睁开眼,头还是沉沉地抬不起来,杨雨辰回忆了一下昨晚上,想起来是和同学聚会去了,喝了好多酒,怪不得头疼。
等眼神慢慢聚焦起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蚊帐,心说老娘真是有点过分了,就算是拿自己当闺女养,也不能弄这么粉嫩的一个颜色。
埋怨了一通他又纳闷儿这是什么时候安上的,昨天出去的时候还没有,难不成是昨晚上睡觉的时候?
“可能是被电影学院录取了老娘高兴吧。”想着他自己也高兴了不少。
杨雨辰算是他父母老来得子,上边还有一个哥哥,大他将近二十岁,现在教育局工作。自己今年刚刚拿到了某影的录取通知书,因为身边的人都说他一看就像明星,长得好看。也确实,他今年才十九岁,身高182,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清爽,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也许是他老娘一直想要个女儿,生了他觉得不甘心,一直把他当丫头养着,因此慢慢地长着长着就往白净这个方向走了。
但是再怎么着,老娘也不能给自己屋里安一个粉红色的蚊帐啊,太违和了。
杨雨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坐起来。他手一碰到床面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在石头上?”
他继续躺着,眨巴了好几下眼睛,透过蚊帐看见了屋顶,立刻就惊呆了——这哪有屋顶,这上面是个洞啊!还透着银白色的月光,又好像不是月光,照得屋里泛着淡淡的青色。
“这是哪儿?”
杨雨辰不敢动弹,他慢慢地环视着这间“屋子”,发现所有的墙壁摆设都是石头的,透过蚊帐隐约看到外面站着好多人。
“卧槽,该不会被绑架了吧?”
他立刻感觉了下自己的手脚,没有被绑起来,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不对啊,我家这么穷,绑架也轮不到我啊。”
“不是绑架,那这是怎么回事?”
杨雨辰快速地回想了一下睡前的事,可只能记得喝酒那一趴,连怎么散伙的都想不起来了。
他皱紧了眉头,手慢慢地扶住了自己的脑袋,想要敲一敲,这一扶不要紧,却把他整个人激起了一层冷汗——他摸到了一堆头发。没错,一堆,长头发。吓得他一哆嗦把手抽了回来,瞬间就一动不敢动了。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什么玩意儿?!”
“拍戏呢?请我来群演?”
杨雨辰想到这儿,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昨晚上喝醉了,正巧碰到个星探找他演戏就答应了呢。于是他定了定心神,又抬起手去摸摸看是不是假发。
结果让他心灰意冷,那头发如假包换。
杨雨辰想到之前看的小说里有穿越情节,心说该不会穿越了吧。
想着,他缓缓抬起双手,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胸部,那一刹那,杨雨辰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造孽啊。”
杨雨辰摸着自己的胸缓了好一阵,才把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压下去,开始分析起目前的局势来。
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是敌是友,对方还这么多人,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他决定如果没人弄他,他就一直这么睡下去。
“穿就穿吧,还是个女的。女的就女的吧,环境还特么这么艰苦。”杨雨辰闭上眼睛在心里感慨道。
“看这环境,该不会是荒岛求生的戏码吧?不对不对,这些人的打扮像是古代人,我靠!不会是祭祀吧?!我是祭品!?”
杨雨辰记得古代有些少数民族会有用少女祭祀的陋习,这环境这打扮这场景,心说是了没跑了,刚穿过来还没活几天就要归西了,不知道死了之后还能不能穿回去,也不知道现实中的自己怎么样了。
他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听到门外好像来人了,赶紧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杨雨辰听不清他们在远处说什么,只知道是一男一女,男的声音中气很足,听走路的声音应该体型还不小。
嗯?走路的声音?
“卧槽卧槽,过来了过来了……”
杨雨辰感觉此刻都搂不住自己的心了,心跳声就像在耳朵边上。
“坐下了坐下了……”
“坐下要做什么?”
杨雨辰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鼻子上也痒痒的,但是忍住了不能挠。
忽然,他听到来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接着他额上一阵冰凉,显然是那人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惊讶于那人体温之低,只感觉一阵寒意从额头一直沿着脊柱到了脚后跟。
“伺候好公主,她醒了立刻叫我。”
“是,尊主。”
话音刚落,杨雨辰就感觉旁边那人站起来出去了,后边那个女人也退了出去。
他缓缓松了口气。
听对话来看,那个男的应该是个地位比较高的人,女的是个仆从,而床上躺着的这个,也就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公主。
目前为止,总算弄清楚了这个身体的身份,只要不是祭品,是什么都好说。
看样子,现在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知道了这一点,杨雨辰揪着的心才放下来。接下来要弄清楚的就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听到屋里没了动静,杨雨辰偷偷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想了想,目前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这女的是这个部落的公主,第二种——这个公主是别的国家过来和亲的。
看这地方的布局,应该不是国家,顶多是个比较成熟的部落,如果实力强一点,弄个小国的和亲公主应该问题不大。
杨雨辰本来还后悔自己没有偷偷看一眼那个男人的年纪,后来想了想,就算知道了年纪也不能判断出来这是个父女关系还是和亲关系,毕竟古代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多得是。
想到这里,杨雨辰心里不免有些悲凉,要是个本部落公主还好,万一是个和亲的,自己就得在这里伺候那个老头子一辈子,想想就特么憋屈。
“不会还要被迫做那种事吧,啊~~~”
“死了算了。”
“宁死不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我得逃出去!我还没有谈过恋爱,不能就这么糟蹋了我的贞洁!”
杨雨辰开始暗中观察这里的环境和人员活动的规律。又这么躺了一天一夜,杨雨辰感觉自己都快躺退化了,但是没琢磨出一点东西来。
这里的人好像石头一样,不吃也不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就是自己头顶这个大洞。
可是他又不是猴子,这洞这么高,连个着力点都没有,想要不声不响地爬上去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多久,要是再躺下去,估计也得露馅儿,还不如搏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不能屈居老头儿之下。
当天入夜,杨雨辰借着头顶的光看了看对着门的这面石墙,这边没有人把守,而且光线很好。
他发现正对着自己床尾的那一处墙壁有几个可以扒着的小洞,类似于他之前玩过的攀岩,心中大喜,立刻觉得有希望。只是现在这个没有保护措施,万一摔下来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废。
“不管了,这么躺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说干就干,他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人在即将天亮的时候最疲惫,精力也最差,于是选择在日出前动手。
好不容易半睡半醒地熬过了这一夜,杨雨辰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每挪一下就停下来听一听门口的动静,确定没人发现才挪下一步。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他终于挪到了那块墙边上,屏气凝神地听了下动静,然后转身就开始往上爬。
他抬头看了一眼,明明洞口没有月亮,却有像月光一样的光线射进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这光清冽如水,寒气极重,激得他一个寒战。
杨雨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只穿了一件古代的内衣,刚才躺着不觉得冷,现在被这冷气一吹,手脚都用不上力气。
爬了没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就到极限了,现在这个姿势,抠住小洞的石壁就得需要很多的力气,这石壁又是直上直下,稳住不掉下来就不错了,爬到洞口简直是天方夜谭。
杨雨辰咬着牙,看了看自己的位置,连一半都没到,上去是不可能了,还是留点力气下去吧。
这想法果然是正确的,杨雨辰下到离地面还有一人高的时候,手上一个没抓稳,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屁股和胳膊着地的地方被摔得剧痛,但是他咬着牙连大气都没敢出,硬生生把痛楚咽了下去。
等了半天发现没人听见动静,才抱着自己蜷缩起来,默默地消化疼痛。
幸亏没有出血,要不然就被发现了。
过了好久,杨雨辰身上的疼痛才缓解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洞口,想了想自己以后可能的处境,决定不死不休,再试它一试。
休整了一番,杨雨辰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他甩了甩刚才因为用力而绷紧的手腕,再次爬了上去。这次他没有停留,一鼓作气,直冲到了洞口。
洞口处可以扒着的地方大一些,也比较省劲儿,他探出头来,刚想靠着后边的石壁松口气,就听见后边一个冷冷的声音叫了一声:“二公主。”
杨雨辰吓得一个哆嗦,脚一滑手一松,人就惨叫着掉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刻,他心想完了,这辈子就毁在这儿了,还是摔死吧,要么毁容也行。
想到这儿,他就想调整身体,让脸朝下,结果刚要使劲儿,就感觉腰上被人一托,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人就安全落地了。
他定下神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之前外面站着的人都进了屋,面露惊恐地看着他。
杨雨辰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还回响着刚才在空中时带动的风声。
“护君?”
为首一个女人说,听声音应该是之前和老头儿说话的那个人。
“去叫尊主。”身后那个声音依旧冷冷的。
杨雨辰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去看。发现对方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人,肤色不算白,但是看着很舒服,长相放在现代就是那种找抽型的,流氓地痞那一类,反正看上去比较凌厉,不像善类。
让他印象特别深的是这个人的眼睛,好像没有一点俗世的侵染,又好像盛满了世间的沧桑。
他看了杨雨辰一眼,缓缓跪了下去,单膝在地,充满了敬畏,却又一言不发,就那么低头跪着。
杨雨辰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他刚才说让人去叫什么什么主,再一想自己这场闹剧,怕是没什么好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恶向胆边生,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腿脚像知道自己会被锯掉一样,充满了旺盛的求生欲,几个跨步就跑到了门口。
身后的仆人都欲向前拦他,但或许是苦于身份,没有一个人有实质性的动作,杨雨辰也看出了这一点,心说既然你们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于是看见路就上,也不管是通向哪里。
外面的天刚刚亮起来,杨雨辰发现这里的建筑布局确实很像古代部落群,虽然课本上没怎么学,但是在影视剧上看到的和这个大概差不多,再看这些人的装束就更确定了。
“妈的,老子才不留在这儿当压寨夫人!”
想着,他冲去一处空旷的庭院,一群仆从在前面后面和两侧围着,他走一步,这个圈就往前跟一步。
杨雨辰见这样不是办法,猛地一用力,把这个圈撞开了一个口子,他心中大喜,刚跑出去没两步,一把剑出鞘一半,露出清冷的金属光泽,横在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