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友,你这红绸缎怎么卖?”
友来绸缎铺的店小二王小风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用午间刚刚吃完伙食饭,但因过于困乏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油腻手掌揉了揉迷离的睡眼,看着面前这位正在轻轻拍着他肩膀的老者。
“你这老匹夫,没看见小爷正在......”因别人打扰了酣熟梦乡而气急败坏的王小风正准备好好埋怨埋怨这不识时务的老人时,却看见了老者身上挂着的腰牌,一个大大的徐字简直要晃瞎王小风的双眼。
“您...您是徐家的?”经常自诩看人眼力很准从不错漏一位能给他带来大营生的贵人的传奇小二现在恨不得狠狠的掴自己两个大嘴巴。
其实也不能过于苛求店小二在做生意时昏昏睡过去,因为现在的时节离新年的到来只不过寥寥两个月,各家各户的人们都已经开始疯狂的采买年货,对于绸缎庄来说这段时日的客人真的是络绎不绝,每个店员都是马不停蹄的陪客人看货推荐,王小风的懒觉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可见老者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已经准备伸手安慰小二并且表达歉意,却听见小二张嘴在说什么徐家的。
老人真的很老了,以至于现在总是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不过他听见徐家这两个字就够了。老人本已经挂上歉意的神情瞬间变成了热忱的样子,伸出去准备拍拍小二来安慰他的双手也转而握住了小二油腻的双手,大笑着说道:“小友也姓徐?”
本来正在暗自懊悔的小二看见老人的这幅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回答道:“大人可是镇北将军府徐家的?”
老人侧耳仔细听了听,显然还是没太听清,虽然还是没能太明白小二说的意思,不过他也大致猜得到小二要表达什么。
“呵呵,我确实是镇北将军府上的,我也姓徐,是家主当年赐予的家姓。”老人说着,脸上带着浓浓的荣耀。
没等店小二回答,老人便自主的打开了话匣子。“将军当年还没坐上这个位置时,我便跟在他身边了,一晃都近四十年了,后来老了,没啥用了,将军也有了大少爷二少爷,我便照顾两位少爷的起居事宜,这不,现在大少爷都要成家了,虽然身体上不允许但还是想为少爷发挥点余热。”说着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看着小二说道。
店小二忽然知道了老人的身份,老人是徐辉荣,将军府的大管家,一生为将军府兢兢业业,地位甚高。
小二忽然变得慌张起来,“老大人,这些采买的事您吩咐下人就好,或者知会我们老板一声,我可以给您送到府上,何必劳您大驾?这寒冬腊月的,伤了身体可怎么办?”
“无妨无妨,哈哈哈,小友你这红绸当真不错,我买二十匹给送到将军府上。”
“好嘞,稍等您嘞,将军府就是将军府,果然大气。”小二情绪也是甚高。
老人抚掌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付完银两后转身便走毫不拖沓,走路时毫无老态,就像个军人,挺着脊梁。
店小二敬佩的看着老者渐行渐远,想自言自语些什么,却被老板娘连吼带骂赶去干活。
“你看,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王小风心想。
镇北将军府就座落在京都的长安大街上,所在的区域是京都有名的达官权贵富人区,庭院颇大,建筑完全采用价格昂贵的青石砖,府院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甚至都比其他人家大上那么几分,规格气势毫不输于皇宫中的某些建筑,甚是恢弘。也可以看出来镇北将军深得当今圣上的赏识。
而此时,将军府内。
“大哥,再过两个月你可就是要成婚的人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了?”徐林歪着头鄙视的看着大哥徐冲。
“你懂个屁。”徐冲一脸嫌弃的回应着弟弟徐林。低着头不知在案子上摆弄着什么。
“我以为你让我和你偷偷潜入父亲的藏室是有什么刺激的大事呢,没想到你就为了偷出这么一堆糟烂东西。”徐林说着就要抢下大哥手里正在折起的红色纸片。
“这叫相思笺,是西荣国进献给我朝的,价格十分昂贵,市面上真的是千金难求一扎,要不是父亲去年打了胜仗回来,皇帝陛下高兴赏赐下来,你连闻都闻不到。”徐冲宝贝似的将纸片夺回来,细细观察着纸片可否因刚刚的抢夺而出现褶皱。
“好好好,就算这破纸片价值连城,那你在这乱叠什么呢,左一下右一下的,看得我发晕。”徐林看着大哥发光的眼神只好败下阵来。
“坊间的人管这叫这叫千纸鹤,是寄相思的,都说可以使愿望成真,在京都特别流行,我想给薇儿折几只,她会很开心的。”徐冲静静的看着手上的纸片,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宠溺。
“呦呦呦,薇儿都叫上了,我真的服了你了,爹都说了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怎么在你身上尽是些儿女情长?要不你别当什么少将军了,让我来吧。”少年徐林的脸上尽是对军旅的向往。
“你以为参军征战就真的很威风吗,我在你这个年纪和你一样也很向往,可这几年我一直和爹四处征战,看见了,也烦透了。”
“看见什么了?烦透什么了?”
“勾心斗角。”
徐冲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生离死别。”
徐林不解。
隆历六年冬,此时徐林九岁,徐冲十八岁,徐大将军四十一岁,徐辉荣六十七岁。
“过了这个年,大人您高寿了?”同样在长安大街上,一处深埋地下的居处内有两个人也在对话。年轻一点的大概三十中旬的样子,另一位恐怕已经年过古稀了。
“七十二岁。”老人答道,语气都颇显老态。
“再过几年,谁还能牵制他呢?”
老人真的认真仔细的想了想,回答:“恐怕没有了。”
年轻一些的男子展开了一张地图,指着其中的一个方位。
“陈启亮在这,我们推演过了,不会有变故的。”
老人静默,片刻后艰难的回答说:“那可是他的千里之驹。”
中年男子语气骤然狠厉:“就是为了斩掉徐狗的前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