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你?你……”
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张胡子立刻住口,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声音却还是带着些颤意,“他,他躺在床上,有些看不清样子,但感觉应该是不认识的,对,不认识。”
“哦?你不认识?可他就是刚刚你口口声声说的,李掌柜的孙子,李然!”柳三娘不紧不慢说道。
“是,是吗?原来他才是李然呀?那看来是俺认错了人,俺认错了人……”张胡子低下头,额头上不自觉的竟微微有些湿润了起来。
“不对呀,你刚刚还很肯定的对李掌柜说绝对没认错人的,这么快就反口说认错了,那你究竟是认错人了呢,还是要认错?”柳三娘语气开始加重。
“既然掌柜的孙子就在这里,那肯定是小的认错了,小的瞎了眼,瞎了眼。”张胡子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头低的更低了。
“你当老娘好诓骗不成!”柳三娘忽然大声喝道,“你究竟是谁,来我们一梦楼说这些话,又是什么目的?”
“噗通”一声,张胡子直接跪了下来,连声解释道,“俺,俺真叫张胡子,三江帮胡三刀手下也是真的,不信,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小的没骗人啊。”
“好,好,就算你的身份没撒谎,那你说的李然逃走又是怎么回事?你确实在城外看到了他?”
“这,这……”张胡子两眼打转,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嘴硬不说没关系,老娘已经派人去东城了,要是找不到你说的那什么永安村,或者找不到你说的那些人,你应该清楚后果!”柳三娘威胁到。
张胡子瞬间崩溃,磕头如捣蒜,“小的招,小的全招了,只求柳老板能饶过小的,饶过小的……”
“那还不快说!”
“是,是他,都是他,是他在一个月前找到小的,并给了小的一百两银子,让小的在下月初六也就是今天早上,来一梦楼向柳老板告密,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他教小的说的!”
张胡子直起身,手指向柳三娘身后,正躺在床上的李然如是说到。
柳三娘顺着手指,转头看向身后的李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这,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他只是让小的来告密而已,其他的事小的一概不知啊……”
柳三娘依然不敢相信,重新打量起了躺在床上依旧一语不发的李然。
“你应该都听到了吧,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你瞧瞧我这脑子,真是年纪越大忘性也越大,我是不是还没跟你提过,那带走雪儿的钟鲁山其实已经死了?”柳三娘一拍额头,略显夸张的说到。
听到这话,一直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李然果然有了回应,“你说什么?死了?怎么死的?小雪呢?”
“呵呵呵,总算是出声了,老娘还以为你真成傻子了呢,想知道小雪怎么样?那你就先来给老娘解释解释,你玩的究竟是哪一出?”
“我要见小雪。”
“不可能,想见蒙小雪,就先乖乖回答老娘的问题,老娘要是满意了,说不得就让你见上一见,否则的话,想都别想。”
“见不到小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爱信不信,这般大的事,老娘又怎会凭空乱语,恐怕整个安平郡的人都知晓了,不信你可以问他!”柳三娘指向张胡子说到。
“俺,俺前段时间刚好出了趟远门,前天才赶回来,可能还来不及听说。”
张胡子尴尬一笑,而后在柳三娘恼怒的目光中,才补充到。
“不过,好像还是听说了一些残言片语的,前几天确实有个大人物死在了外面,舵主还特意交代俺们最近这段时间都安分些,原来是这样啊!”
“罢了,罢了,今日你难免心绪起伏,不想说就算了,明日我再过来,咱两再好好聊聊。”
柳三娘接过话茬,转而用试探的语气问到,“今日种种,该不会是因为你想起了之前的某些事吧,要是如此,那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我与李掌柜对你怎样,想必这一年来你最清楚,至于你接近那胡三刀,更是要小心,别到最后成了送羊入虎口。”
见李然没有说话,柳三娘只得命人将张胡子从李然房间带走,自己也跟着出门离去。
“他说的都是真的,除了我让他说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放过他吧。”李然终究有些不忍。
柳三娘没有回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准备怎么处置张胡子,她自然有打算。
如果手中真的握有蒙小雪这张王牌,她连李然都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
其实,当日的情形是这样的,就在钟鲁山走后两个多时辰,她的手下就带来了一个消息——钟鲁山一众人等途中遇袭,无人生还,就连袭击者身份都没人知晓。
而后便是天雄帮为之震怒,立刻发出巨额悬赏通缉凶手。
诡异的是,第二日天雄帮就急忙撤销了通缉,从此对此事缄口不言。
柳三娘自认不傻,连天雄帮都不敢惹的人,自然也不是她能惹的起的。
所以,蒙小雪的死活也是她决计不敢打听的,既然是仇敌追杀,想必那蒙小雪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她最多也只是在空闲的时候可惜一番,可惜少了一样能治住李然的工具。
而今日之所以提及蒙小雪,纯粹是柳三娘一时冲动,着急逼迫李然开口。
事情虽然顺利,李然也确实开了口,但回过神来,唯恐言多有失的她,只得立刻鸣金收兵,因为她还没能完美的谋划此事。
对于李然的所作所为,柳三娘也有许多不解之处,既然他选择了逃跑,为何还找人来偷偷告密,这个细节,令她不得不在意。
还有更令柳三娘在意的是,李然每次出门,她都会派手下跟随,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那他又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与这叫做张胡子的汉子接触的呢?
既然,他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下接触到张胡子,那还有没有可能接触到别人呢?
那个永安村是他行的调虎离山呢,还是真的火海刀山呢?
满脑子都是问题的柳三娘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识人无数的她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很快,李老鬼的回归,为她带来了部分答案。
“哎呦,他娘的,三娘啊,三娘哎,咱差点就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哎呦,要是让咱抓到那帮放箭的,非扒皮抽筋……”
还未见到人,便听到李老鬼在絮絮叨叨、骂骂咧咧。
暗松了一口气的柳三娘忙出房门迎接,却看到李老鬼胳膊上正插着一支短箭,血印透衣裳染红了大半段手臂。
“呀!老头子,你这是怎么啦,不是让你多带了人手去吗?怎么还会搞成这样?”
“人多顶什么用,咱刚一进村子就遭了陷阱,天上又飞来那么多箭,咱能捡回条命就是谢天谢地了。”
两名黑衣护卫将人搀进房间,扭头就走,生怕柳三娘怪罪似的。
柳三娘小心扶着李老鬼躺上床,满脸心疼,“你怎么不先看了大夫再回来?他们通知大夫了没?要不我再去催催!”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去把今天告密那小子给咱拉出来,老子要先剁了他。”李老鬼难得展露出了一丝丝英勇的样子,却还是被龇着的嘴,给破坏了形象。
“真是小瞧了这小畜生,一年来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原来是在给咱们上眼药,临了了、临了了给咱整了这么一出,厉害,佩服……”柳三娘咬牙切齿。
“小畜生?你在说谁呀,不是那告密的小子搞的鬼吗?”李老鬼又惊又怒,声音都有些变调。
“那告密的小子只是帮手,主谋是你那捡来的便宜孙子!”柳三娘恨恨说到。
“什么?你是说小然?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老娘都已经确认过了!”
“这臭小子,竟然在咱眼皮子底下还能搞出花样,人还要留着吗?”李老鬼心有余悸说到,“虽然这小子值不少钱,但咱还是觉得小命更重要。”
柳三娘把心一横,下定决心,“这小子平时看着乖巧,没想到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一不注意还真有可能着了他的道。既然他先不仁,那就休怪我们不义,我准备马上着手竞价会,将他给卖出去,拿到了钱,我们也马上离开这里。”
“原本计划还得再等一年,现在提前了,咱们还有许多事都没安排妥当,能行吗?”
“按原来的计划肯定是不行了,我预选的几位夫人,都是有能力帮我们摆脱郡守大人的,再说这世上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原本的计划是赌,投这几位夫人帮我们也是赌,还不如直接来场大的。”
“既然你决定了,那便这么办吧,不过,得等咱身上伤好些……”
“放心,你不说我也知道,等此间事情了结,真希望我们能真正获得自由,安安心心的过下半辈子……”
“会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