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见一人从天而降,正是朱草。
甫落地,他便关心道:“小师妹,风师弟,你们可还好?”。风沐二人皆是摇头,朱草心下一定,便转身向着那名为鲛震的头领喊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鲛族。你们这些异族之人,可知道数百年前为何与我人族签订了停战之约,你等今日若还有命回去的话,好好问问族内老者吧。”
言毕一瞬,朱草陡然现出一丝杀意,神色凛然,灵力暴涨,手握十早剑,劲风四扫,周身鲛人竟有些被震退数步。风清宸心中惊异,这还是前几日桑影台所见那个爱慕美色,看起来没脸没皮的朱草师兄么?此刻他在身旁,却叫人心下安宁,好似无所畏惧。
剑锋一扫,剑芒霎时横扫而出,临近的数个鲛人一时反应不及,被生生切成两段,几股蓝色液体从碎尸喷薄而出,有些骇人。
其余鲛人见势,皆是有些被震慑,此刻都是手持叉戟,呆立原地,不敢贸然出击。鲛震见状,沉声道:“都回来!”
余众缓缓退回到鲛震身后,这次却是异常的安静,没了先前的叫嚣声。
朱草执剑而立,见势亦不做他想,缓缓走上前去,似要让这些鲛人今日在此覆灭。“公子!且慢!”一声轻灵之音响起,正是一直在战局外的鲛人公主。她奔向朱草身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乞求道:“公子请听我一言,我是鲛族如今的公主,卿云。今日所有,皆是因我而起。鲛震大哥和其余族人皆是为追我回东海才来到灵桑境内,并无冒犯人族之意,现下已有族人因我而死,我更不可能随他们而去,只求你放他们回东海”卿云语罢,匍匐在地,身体却是在微微颤抖,似是恐惧害怕。
“公主!你乃我族圣女,除了吾王,六界之内,你无需向任何人跪拜!”鲛震眼见身前公主竟为自身族人安危,屈膝向异族之人下跪,怒火屈辱似山洪海啸,将欲喷薄。他握紧手中武器,踏步而出,每一步都震撼着身前不过数丈的卿云。
卿云知其不会轻易妥协,却是忽然转过身来,一柄短小匕首已在颈脖之上,血痕渐显,她泪眼婆娑:“住手吧...鲛震大哥...你和族人们回去吧...回去吧...是不是只有我的命留在这里,你才肯休手...”
鲛震如临雷击,停下迈出的步伐,望着眼前女子,满目的不忍和痛苦,他喃喃问道:“为什么...公主...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何要如此执着。”
朱草此刻亦是放下执剑之手,杀意烟消云散,他望向眼前忽然出现的红发女子,一时也有些讶异,遂是问道:“你既是鲛族公主,又为何出逃,他们又为何追你?”
“因为我带走了族内至宝流月珠,有一件我不得不去做的事...只有这样才能救我的族人...”卿云欣喜转身,泪痕还挂在脸侧,她似乎看到了一丝转机。
“你...一个人?”朱草有些惊奇。
卿云不解其意,只是点头应承。
朱草又道:“你可知离开东海,便是人界,修仙问道之人何其之多,你本为妖族之人,又孤身一人行事,危险几何,可曾考虑清楚?”
“我...”卿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你先起来吧。”
卿云闻言起身,四目相对,朱草却似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决绝,妖族之内竟也有如此瞳眸。朱草思虑片刻,又道:“你说你是为了解救族人?”
“正是。”卿云没有一丝犹豫。
“若是我与你一道前往,护你安危,你可愿意?”朱草面色不改,正经十分。
身旁的风沐二人却是惊愕不已,沐灵之插嘴道:“朱师兄,你...”
朱草摆手示意,打断沐灵之,他目光不移,在等眼前红发女子的回答。
“可是你是...我...”卿云有些错愕,她不明白眼前男子究竟何意,方才一剑而起,全然不顾族中生灵性命,此刻又为何愿意...
“你只管回答愿是不愿?”
卿云怔怔望着眼前男子,良久才“嗯”了一声,已是默许。
朱草听罢,亦不再言语,他走到卿云身后,望向诸多鲛人,放声说道:“你们走吧,今日就此作罢!”
众鲛人听罢,霎时又是一阵喧嚣,有人喊道:“岂可让公主圣物安危系存于人族之手!你究竟是何居心!”
鲛震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盯着眼前男子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为何放我们走,又为何愿护公主安危?”
“我十岁跟随师父学道,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透,所以我便不想。唯独一事,我至今仍想找到答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偏不信。”朱草似是自问自答,又似在告诉鲛震自己的答案。
“就凭你一句话,我便要将公主安危寄托于你?”
“你没有更好的选择,杀了你们,我照样可以护她周全。”
“记住你今日所言。”鲛震语罢,却是举起手中硕大叉戟,他沉默良久,似是在抉择什么,众人皆是不解何意。
突然,他转身一挥,叉戟迸发出蓝色流光,将身后众多鲛人包裹,余众皆是震惊不已,似是预料到接下来发生之事。
“头领,你...!”
“啊!”随着数十声惨叫和惊爆声,鲛人余众皆已成为一摊碎尸,其间有一二头颅,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在场诸人更是讶异,朱草眉头轻锁,眼中有惊疑略过。卿云双手捂口,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同族之人受杀害,还是被从小守护自己长大的鲛震,她已不知此刻内心是何种苦楚感受,只是颤微微的唤道:“鲛震...大哥,你...为何...为何...”
鲛震却不作答,他转身望向朱草,沉声道:“今日一别,或许永无再见之日。往后悠悠岁月,我也要知道公主托付为何人,你叫什么!”
“朱草!”
“这把剑不错,可否一借?”
朱草心下一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有些犹豫,却还是挥剑射了出去,剑身直挺挺的插在鲛震身前。
“此剑名为十早。”
鲛震放下右手叉戟,拔出身前立剑,观其剑身,隐隐散出一股潇洒凌厉之气,“好剑!今日败在此剑之下,我也不冤。”话音刚落,却见他握剑而起,剑身却是向着自身左肩,一剑贯入,蓝色血迹喷涌而出,嘴角亦是渗出一丝蓝液。
“鲛震大哥!”卿云就要扑上前去。
“公主!不要过来!”鲛震缓缓拔出胸前一剑,随后一掷,便又回到朱草身前。他缓和了几口气息,又道:“今日我与众将追寻公主失败,被人族截杀,余众无一幸免!技不如人,我败的心服口服!”话音刚落,又见他拾起身旁武器,转身奔向大海,一跃而下,瞬息便无踪影。
耳畔风中,却仍留有他最后言语,“朱草!我今日将公主托付于你,天上地上,六界之内,若是公主有毫发受损,即便我在东海最深处,也定要你以命抵命!”
“鲛震大哥!!...”卿云追上前去,放声呐喊,眼泪早已如溃堤江水,和着海风四散飘洒。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可我却...”她跪下身来,嚎啕大哭,海风肆虐,似乎在诉说着无情与决绝。
朱草望着眼前深邃东海,执剑的手也越来越紧,他好像忽然找到了什么,又好像知道了自己该往何处。
半柱香后,四人已是离开琉璃海岸,回到灵桑之上,朱草先道:“今日之事,先不要告知门人师兄弟。明日一早,我会向掌门长老们亲自禀告的,卿云,你...今日先与我回门内,我会让师姐们给你准备一间客房。”
卿云点头应道:“谢谢朱大哥。还有二位...”她又做礼拜道:“今日多亏你们出手,否则我此刻可能已在东海了。”
风清宸摆手笑道:“小事一桩,只不过我和沐姑娘刚巧在那附近,这才帮上了一些忙,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日之事,对你而言,太过沉重了。”
“是啊。”沐灵之亦是附声道,“卿云姑娘,先别多想,休息一晚。明早见了掌门长老们,再做打算。”
又寒暄片刻,四人这才各自道别,夜色里,风清宸走在回房舍的路上,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鲛震那时不忍痛苦的眼神,这便是妖族么,好像与寻常世人所言也不是那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