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风清宸渐感剑势欲收,想来是演练即将完毕。
先前那男子这才再度回身,一脸满足,缓缓坐下道:“我说云飞扬,你不是和叶师姐出岛行事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赶来这了?”
云飞扬听罢,亦是席地一坐,笑道:“我办事那不是稳稳当当的,你个朱小草,好意思说我,我哪个月今日没见你在这啦?”
眼前男子嘿嘿一笑,旋即又故作生气:“好你个云飞扬,当着这位师弟的面,也不好好唤我名声。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想来是新进入门的吧?”
“正是,还未请教师兄名号?”
“好说好说,在下姓朱,单名一个草字,你往后叫我朱哥,草哥都行。”
“见过草哥,我是灵木长老门下新进弟子,风清宸,往后师兄多指教了。”
朱草闻言一愣:“原来你就是风清宸?数月前掌门从中原带回的那个小子?”
“正是。”风清宸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草哥也知道我。”
“嗨,这门内现在谁不知道你啊,就算照面了不认识你,你的名字总归有所耳闻的,掌门这百年才出岛一次的人,一出门就领回个小子来,能不稀罕嘛。”
语罢三人皆是相视一笑。
这么闲侃了数刻,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呼喊,“呆子!我就知道你在这!”
风清宸仰首视之,竟是沐灵之。待到她翩然落下,忙上前道:“沐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沐灵之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我一大早便去寻你,谁知无人在屋内。一路上问过见着你们的师兄师姐,才知道云师兄带你向着望神石去了,今日初一,以云师兄的性子,除了这不会带你去别的地方了,是吧?云!师!兄!”话到最后,沐灵之已是双眼怒睁,盯着云飞扬了。
云飞扬连连摆手,糊弄道:“不是...小师妹别生气啊,这不是风师弟刚来我派不久,还未好好观赏派内诸多景致呢,这不是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走到这了吗?”
沐灵之轻哼一声:“你可真会带路,走着走着都到这天上石台来欣赏风景了吗?算了,不与你说了,呆子,你的剑呢?怎没有随身带上?”
“今日出门的早,想着应也无事用剑,便放在屋内了。”
沐灵之听罢,也不多说,却是忽然手掌一翻,念出一句陌生古怪的咒语,掌心摊出,一道耀眼灵光闪过,多了一盒似是剑匣之物。匣身泛着淡红色光芒,纹路简明质朴,隐隐有股力量在喷薄而出。
风清宸怔怔望着眼前剑匣,良久才问道:“沐姑娘...这是...给我的?”
“你说呢?仙剑难求,却天天被你裹着麻布背身上,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风清宸知其心意,必是故意如此说辞,不觉莞尔一笑,心间却翻江倒海,与眼前少女不过萍水相逢,却似冥冥中注定,她带他寻得栖身之地,入得法门,如今更是相赠剑匣,自觉不过数月时光,已是欠她良多。然而数月的修行,风清宸的心境比之过往自然更上一境,此刻虽心潮涌动,亦是不露声色,只是颔首笑道:“谢谢你,沐姑娘。”
接过赠与之物,宝匣初开,一阵赤色光芒尽数散出,炫目逼人。云飞扬和朱草也忍不住上前一观。不过一眼,朱草便惊道:“这是...!是南海血玲珑!还是一整块用来做剑鞘,传说这种玉石材质似铁非玉,百刃难穿,有驱寒防邪之功,更能凝存剑元,淡去剑身杀意,是做剑鞘的奇材。小师妹,你...你从何处得来?血玲珑不是五十年前在本派已无遗存了吗?”
见有人慧眼识珠,沐灵之自是喜上眉梢,却是俏皮道:“秘密!不告诉你,嘿嘿。”
朱草一脸失望,随即又笑道:“那那那...小师妹,想来你用血玲珑做这个剑鞘才是正事,肯定还有剩余材物吧?不如与我吧,反正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哎呀。”沐灵之装作有些讶异,“朱师兄,我知你除了喜好美女,就属对玉石奇珍最为向往了,不过你晚了一步了,我好不容易才让陆伯伯答应给我铸此剑鞘的,条件当然就是余下玲珑石都送他啦。”
朱草“啊”了一声,仿佛今日一整天的兴致都没了,顿觉无趣,摇头叹息的走开了。
云飞扬一脸玩味的看着身前少年少女,打趣道:“血玲珑之基,又请二十年不曾替人铸剑的陆师伯破例铸鞘,我是该说血玲珑诱惑大呢,还是小师妹面子大呢,还是……我们的小师弟在小师妹的心里位置高呢?”
沐灵之面色绯红,秋波怒睁,娇嗔道:“云师兄!你...你再瞎说,我就去请叶师姐来治你了!我只是怕这呆子以后出门了还背着麻布,万一以后真扬名天下了,还不被人笑话,丢的也是本门,本姑娘的脸。”
风清宸闻言既是欣慰又是感慨。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忽然放下剑匣,一把将身前少女拥入怀中,君子一拥,却是惊的沐灵之如临雷击,一动不动。清风拂过,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听过一个男子热枕的心跳声,此刻仿佛天地无声。
“谢谢你,沐姑娘,从我们相遇,到现在,真的谢谢你。”风清宸在她耳边轻语道。
沐灵之听得真切,虽是浑身渐感酥软,却仍是奋力一推,擦拭着绯红面庞,急道:”你...谢就谢,干嘛动手动脚的,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对本姑娘搂搂抱抱的…我就...”
“你就如何啊?小师妹。”云飞扬一脸坏笑,总是适时的打断沐灵之的话语。
“算了,不和你说了,被你们弄得差点忘了正事了,我可不是专程来给你送剑鞘的。爹爹有事找你和古尘师兄,快些走吧,师兄早就在你屋前等候了,可别迟到了。”
云飞扬眉间一挑:“嗨,早说啊,师弟,我们走,指不定掌门寻你有啥好事。”说着,一把抓住风清宸,一道飞身下落了。
三人来到屋前,古尘果然已在此等候。寒暄片刻,云飞扬便作势告辞,先行离去了。风清宸取下剑鞘,将非道剑装入,背负身后,便随着古沐二人一道向着神武殿去了。
神武殿内,风清宸俯身拜道:“掌门,弟子来了。”
古麟真未做回应,良久才道:“这玲珑剑鞘,很配你。”
风清宸心下一惊,不曾想到掌门开口第一句竟是因为这刚得到的剑鞘,遂是疑惑道:“谢掌门夸赞。不知传唤弟子何事?”
古麟真还是未做答应,他缓缓走下阶台,一步步靠近风清宸。待到站立身前,他忽的手臂轻抬,点住风清宸的额头。风清宸只觉一股温热灵力从灵台涌入,浑身舒畅无比。
片刻过后,古麟真才放手说道:“嗯,瞳生气海,灵气双脉已通,这数月修行也算有所小成。”
“谢掌门,弟子会继续潜心修行的。”
古麟真望着眼前少年,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淡淡说道:“潜心...修行...只怕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也罢,且行且看吧,你们都随我来。”
古沐二人亦不解古麟真这话中含义,相视一眼,默默摇头,只得跟随而去。
四人来到桑影古木前,古麟真仰首观之。忽而开口道:“清宸,你可知这古木为何名为桑影?”
风清宸忽的一愣,这他倒是从未细想过,便直言道:“回掌门,弟子不知。”
“你向东看,以你如今体脉,细看或有收获。”
风清宸虽不解其意,仍是照做,望神石本来就在仙岛之上数百丈的高空,四周皆是一片明朗天空,极目东望片刻。本来海天一线的湛蓝苍穹,却隐约现出一棵巨木,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如此遥远的距离,却仍不看见它的冠顶,恐怕万丈不止。
风清宸不由惊道:“那是...!”
古沐二人亦是闻言东望,却什么也没看见。沐灵之当下问道:“呆子,你看的什么?东边不是只有天和海吗?”
“似乎...有一棵树,很高很大的树...”
古尘似乎想起什么,喃喃念道:“东海汤谷,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莫非风师弟看到的便是...扶桑神木!原来它真的存在?!”
古麟真淡然点头:“不错,清宸看到的正是神树扶桑。”
沐灵之又道:“那为何我和古尘哥哥看不到,还有爹爹你,你也看到了吗?”
古麟真望着遥远的神木,似乎也不能肯定地答道:“或许是因为它自己只想让它认可的人看到吧。清宸,你上前去,手附在桑影树上。”
风清宸依言照做,待到手掌触碰桑影一瞬,却惊觉此树竟是幻灵之体,“啊…!这古木竟是灵体,先前只是远视,未曾近观,不想竟是如此...”
“现在你明白古木为何名唤桑影了吗?”
“扶桑神木…难道桑指的就是扶桑,影就是灵体之树,这桑影难道真是扶桑神木的影子一般?”
古麟真却不作答,又道:“凝神聚息,去感受桑影。”
“是!”风清宸运使周身灵力,慢慢与古木融合在一起,感受到了桑影那一丝微弱脉动,似乎想要挣脱某种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