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漪拎着公文包,脚踩黑色高跟鞋,身穿黑色束腰风衣回家时,坐在沙发上的清漪妈妈,眼神中闪烁着遮掩不住的妒忌。
“你爸档案的事情,都办完了?”
“是的!”
清漪换下皮鞋,踩上拖鞋。
“听张老师说,邻村的王亮是你同学。他现在也没有结婚,你俩同岁,可以考虑考虑。”
听到“结婚”二字,清漪瞬间暴跳如雷。
“说好了不提这件事的,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芬芳和芬芸一天天长大,妈妈多么希望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啊!”
“我能照顾好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和我提孩子。我终身不嫁,意念坚决。”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丝毫不顾及妈妈的感受?”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清漪感觉家中充满了火药味。
“再干涉我的婚事我就离家出走。”
“你过来看看,王亮挺好的,附近村子的,知根知底,也读过大学...”
清漪的母亲话音未落,清漪已经收拾好了背包。当她拎着电脑,在门口换鞋时,清漪的母亲丝毫没有夺下她的背包,不让她离家出走的意思。
坐在开往市区的公交车上,清漪对于要去哪里毫无规划。她想起之前微信群里的招聘广告,食品厂鸭线招工,包食宿。她拨通了招聘经理的电话,对方久无应答。
当清漪背着电脑在城市的道路上漫无目的地踽踽前行时,手机铃响了。
是招聘经理回拨的电话。
“我现在可以过去面试吗?”
“可以的,过来吧。”
清漪顿时喜出望外。她急忙跑到附近的公交站点,坐上了前往这家食品厂的公交车。
当公交车从城市的东头驶向城市的西头,从繁华的市里驶向荒凉的郊区时,喜悦已渐渐褪去,忧虑爬满清漪的面容。
在弥漫着浓郁养猪气息的站点,清漪走下了车。
放眼望去,除了路边茂密的树木和路上往来的车辆,行人难觅。
拎着电脑,绕了一个大圈,清漪好不容易才找到食品厂正门。
围在食品厂门口的小商贩们,见到清漪后都热情地围了上来。
“你不是本地人吧?”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要找谁?直接给他打电话就行。”
清漪拨通了招聘经理的电话,但是对方无人应答。
“那个取快递的小姑娘就是他们部门的,你跟着她进去就行。”
在保安大哥的指点下,清漪走进了这家弥漫着生禽宰杀味道的食品厂。
“现在鸭线缺人手,早6晚6,月薪2200元,包食宿。”
“是站着还是坐着?”
“站着。”
“不行,我左外踝撕裂性骨折,不能长期站立。”
清漪取回了已经填好的应聘登记表,礼貌道别,然后火速离开了这家人迹罕至、气味特殊的食品厂。
走回公交站点等车的清漪,无意间发现,手里那张应聘登记表的背面,竟然写满了食品厂员工的房贷信息。
清漪想起当她走出车间连廊的办公室时,迎面走来的大姐,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和蓝白胶底水靴,面无表情,眼睛里没有一丝亮光。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清漪去找庄男那年,遇到过很多类似的女性。有的在极为艰苦的工作环境中,汗如雨下,月薪千元,只为孩子。而她的孩子则消费着苹果手机,穿着时尚,一掷千金,她如果见过工作中的她母亲,她可能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而非攀比上。
有一次,清漪错过了返回住处的末班车。
在商场一楼的KFC24小时店内,她遇到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性,独自带着2岁的女婴。那女婴的身体已被蚊虫叮咬得惨不忍睹,餐桌上晾晒着女婴妈妈洗好的面巾。
第二天早晨离开KFC时,清漪为这对母女买好了早餐,然后悄然离去。
又过了几天,清漪再次夜宿这家KFC,发现这对母女已不见了身影。而同样借宿此处的中年大姐,手里捧着一本《Bible》,里面密密麻麻涂满了圈点勾画的记号。交谈中,清漪才知道面前这位大姐,为了躲避父母逼婚,来到这座城市,在一家酒店做面点师。
去往市里的公交车来了。清漪望了一眼余晖中的食品厂,投币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