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去莫家。”
白御风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放在桌前。
我顺手拿起筷子:“干啥?”
手扶长发,往碗里一扑。不扑不知道,一扑吓一跳。鸡蛋面的香味直钻鼻腔,一吸一呼之间,嘴里早已充斥着鸡蛋和面食混合在一起的人间美味。
“喂,莫爷爷和莫奶奶身体已经不行了,本来的墨世还有莫姨管,现在的墨世已经成无头苍蝇一样,已经频频上头条了。墨世的项目总经理朱正跃,手下的一个房地产项目正在施工,开发的新小区因为扰民和藏尸,各个部门的一些员工因为贪污,现在墨世的股价一直呈现下跌趋势。”
我一顿,碗里已经空空如也。
白御风俊美的眉目向上一挑,放下手中的报纸,扶了扶金链眼镜:“我帮你盛。”
纤细的手已经伸来,我连忙按住。
“嘿嘿,我饱了~”
“……我可是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可以吃下整整一头牛的啊。”
“滚滚滚!”
我拍开他的手,直翻白眼。
“切,小屁孩。”
*
“安安?爸好想你……”
沟壑纵横交错的老脸,白发苍苍的老头——这是我第三次和我的外祖父见面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穿着黑西装,面色凝重,那时我八岁。再到第二次见面时,他已有了些病,是医生听闻便摇头的病,那时我十二岁。这次见面,他已从一个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外祖父变为白发苍苍的外祖父。
他说话时气若游丝,说一会便停顿一会,许是激动喜悦什么的,语气之中却又带着坚定不移。
“外……公……”
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词语,念出来时已有些不自然。
“不是安安啊……是逸安啊……”
他闭上老眼,抬头沉思。
檀香缭绕在古朴的书房,墨染宣纸在一旁静候佳音。我瞥向一旁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的旧照。
*
我的母亲——莫安,她的安和我的安不一样。
她的“安”,是外祖父希望她一生欢喜无忧的安,而我的“安”,是我父亲希望我安全的安。
我的安全,一直都处在一种危机四伏的童年。
而我的母亲,前半生锦衣玉食、衣香髻影。尽管她年少时便嫁给了我那当时身处国家级别军事项目里的父亲,随时在枪林弹雨中度过;她的爱情和婚姻各经历了一个男人,我的到来也是一场悲剧里的喜事;她被一场我们意料之外的意外结束了她在盛京流传的传奇。
她一直都是是我外祖父和外祖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是我两个父亲含着怕融化的糖,是被所有人羡艳过的天之骄女。
十八年前,我的母亲在教堂里和我的父亲一见钟情。
那时的她,温柔贤惠,落落大方。他身着军装,英姿飒爽,俊宇轩昂。
惊鸿一瞥,就沦陷爱河,愈陷愈深。
他们消失了整整九年,其中的第二年我诞生在了一个小村庄。打出生起,我便跟着他们在村庄里生活八年。整整八年,他们二人日日夜夜都在那个村庄里和其他穿着白衣服的人一起每天在实验室里捣鼓瓶瓶罐罐什么的。
八岁的时候,母亲带我到街上采买生活用品,与外祖母偶遇。后来不知道母亲和外祖母说了什么,我就被外祖母带回莫家,也和外祖父有了第一次见面。当时,他一脸冷漠地看着我,我被吓哭了,外祖母就把我带回了许家。
祖父和祖母,满眼沧桑。他们为我请了好多好多的老师,白天,我要在学校里度过,晚上还要学习各种知识和技能。
在许家的日子,那个宅院里有好多好多的奴仆,好多好多吃不完的美食,好多好多学不完的东西……
这四年里,我每天望着四角的天空白云飘。我是一个不会大哭大闹的小孩,祖父和祖母的眼里却渐渐少了我的影子。宅院里流传开我是凉薄的性子,是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以学来的教养回复讥讽,微笑面对着镜子里的孩子。
恰巧,我就在这时结识了白御风。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白母和我的母亲是旧相识。
和白御风在一起玩的日子里,那个四角的天空居然多了几分色彩。
六年前,父亲再婚,我被判给了母亲。然而就在父亲的婚礼上,我和白御风在婚礼现场外的花园里玩耍。一辆大车向我冲来,白御风立马推开了我,替我挡了这一场车祸。结果,那辆车的司机逃了,行车记录仪没有,周围的监控也坏了。当时就我和白御风两个小孩子,一个重伤,一个轻伤,没有大人注意到我们。白御风本就从小缠绵病榻,身体柔弱,要不是我硬扛着白御风跑回婚礼现场,我和白御风这辈子就莫名其妙结束了。
后来,白御风被送到国外医院治疗。我也在顾家结识了顾逸宸和顾逸临。
看着老人昏沉的背影,我对自己感到绝望。
我的存在,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也是权利的象征。他和她的爱情里有过我的计划,唯独忘了婚姻里我是谁的遗孤。
“安安,爸爸对不起你……”
老人沉默的背影轻轻颤抖着哭诉。
*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是何方的灵魂,误入这权欲纷飞的时代。”
“……你可真够无聊的,顾逸宸,你烦不烦?还跟踪我和白御风到莫家?”
眼前的男人依旧如坐在宝座上的王者,朝阳依靠他背,万丈光芒,令我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