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此时陷入两难之境。
他虽取巧逃脱了大至岛三人的围攻,眼下却进退两难。
他被迫使出无相指,虽非全力,真气损耗也是极为巨大,如今背负柳妍清踏海而行,已是十分勉强。
此时他几乎已是拼尽全力在使轻功,纵然如此,每行二三十丈,便要停下在海水中休息片刻。
而背上的柳妍清,在遭受到巨力冲击后,本已受了极重的内伤,现在又被海水反复浸泡,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
可是茫茫大海,又是黑夜之下,哪里去寻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若是只他一人,漂浮海上,倒也无甚不可,只是带着重伤的柳妍清,若长呆海中,她岂有活命的机会?
宁云无可奈何,只能强提真气,继续往前而行。
就在他快要力竭之时,疏疏落落的星光之下,隐隐印出什么东西。
宁云赶到近前,却见一条圆木浮于水面,正是前日快船遇上风暴之时,他掷出的一根桅杆。
这根桅杆就像救命稻草般出现在他面前,就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若不是他为救船上众人,竭力将一根根桅杆拆下,也不会有现在雪中送炭的情形。
宁云将柳妍清从背上放下,暂时固定在桅杆之上。之后又用最后力气独身在四周搜寻,果然又找到几根同样的圆木,只是快船早已沉入海底,一点残骸也没遇见。
他将几根桅杆并拢,又将衣服撕成数条布带,当做绳索将桅杆捆在一起,就像一个小竹筏一般。又将柳妍清平放在竹筏之上,用布带固定牢靠,自己则只将半身趴于竹筏上,下半身沉在水中,以减轻重量。
做完这一系列工作,他再也坚持不住,一时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云悠悠醒转,睁眼一看,已是日出东方,天光大亮。
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竹筏的情况,幸好他昏迷之时没有再遇上什么风浪,竹筏安然无恙,只是柳妍清躺在竹筏之上,气息仍旧微弱。
宁云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觉丹田之处空空如也,只剩一丝真气若有若无地游荡。
他虽浸泡水中,却仍闭上双目,凝神静气,将“逍遥心法”从头到尾运转一遍。
约莫一个时辰功夫,丹田之处的真气越聚越多,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这才将内力恢复了六七成。
他内力甫一恢复,猛然咳出一口淤血,顿觉身体轻松,精力复还。
自己伤势才刚恢复,尚未痊愈,他便连忙给柳妍清把脉。
她五脏六腑均有损伤,脉象微弱不堪,隐隐有油尽灯枯之兆。宁云慌忙往她体内注入真气疗伤,内力一至,柳妍清身体稍有反应,好一会儿,脉象才略微转好。
宁云舒了一口气,调息片刻,忽觉腹中饥饿之感骤起。
好在大海之中,游鱼甚多,宁云武功已然恢复不少,抓几条小鱼丝毫没有问题。
他生食数条海鱼,肚中充实,竟觉气力也完全恢复。
看向竹筏之上的柳妍清,仍在昏迷之中,若要进食,却是万万不能。宁云没有犹豫,拔出腰间佩剑,在手腕之上一割,鲜血顿时涌出。
他将手腕放在柳妍清嘴边,鲜血顺着她干裂的嘴唇缓缓流入口中。
折腾小半个时辰,宁云终于解决完两人食物的问题,稍一调息,便开始思索回到陆地之法。
若用竹筏划回陆地,只要不遇上前日那样的大风暴,自是轻而易举,只是柳妍清重伤之身,需要尽快医治,以竹筏速度,恐怕还未回到陆地,她便香消玉殒。
如此看来,只能弃竹筏不用,仍用“逍遥御风”踏海而行,如此速度要快上数十倍。若在途中遇上其他船只,便可乘船返回陆地。
既拿定主意,宁云便将柳妍清再次绑在背上,纵身一跃,双脚在竹筏用力一蹬,轻功施展开来,往北而去,一瞬间出了十丈远。
海水在脚边涌动,宁云内力虽已恢复大半,仍觉无比吃力。水本是至柔之物,断难吃住人体重量,只是宁云“逍遥御风”施展开来,只需每隔一段距离在水上轻轻一踏,便可一去丈余距离。但此法太过损耗内力,每走出百来丈远,内力便难以接续,总要落入水中一次。
如此行了两个时辰,宁云又是疲惫不堪,只是这次再也没有竹筏可供歇息。
在又一次落入水中之后,一阵海风忽而吹来,带起海浪击打在他脸颊之上。他此时只想尽快歇一口气,不让柳妍清长时间泡在水中,因此全然不避这一阵阵打在脸上的浪花。
浪花虽小,但多次击打之下,还是将他的脸打得生疼。
宁云歇息片刻,就要纵身继续踏海。
忽然,一道灵光闪在脑海之中。他之前使用无相指脱逃之时,之所以没让虎啸第一时间发觉指上没用全力,还多亏了海浪惊涛拍岸之声。换句话说,便是借用了天地之威。
既然可借海浪之声击敌,为何不能借海浪之力前行?
想通这点,宁云哈哈一笑,仔细观察海浪涌动的规律。几番下来,他心中已有计较,当下纵身飞起,一脚踩在一股刚刚涌来的海浪之上。
风吹海水,击起海浪,这海浪之中,就带了海风吹过击起的劲力。宁云借用这一劲力,顿觉脚下能吃受更多的力道,一步踏过,已能飞出两三丈远。
待又要借力之时,只需踏在另一处海浪之上,便可省去许多内力。
明白了这一点,他压力倍减,速度也较之前更加迅速。
宁云踏浪而行,不知疲惫,渐渐又是红日平西,霞光满天之时,他竟一鼓作气走了四个时辰。
说也奇怪,这般耗力施展轻功之下,他真气不但未曾衰竭,反而逐渐增强,待到后来,不仅全然恢复,更是渐渐比全盛之时更为浑厚。几个时辰下来,他身上所受之伤俱都痊愈,气脉流畅胜于往昔,体内真气越积越厚,凝若实质,粒粒如珠。如此情形,令宁云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暗暗称奇。
每隔一段时间,他便停下来,在海水之中活捉一些鱼虾生吃干净,随后又用内力给柳妍清疗伤,再割破手腕喂血给她果腹。
如此又行一夜,东方渐白。
待到天色大亮之时,宁云发现海水中出现一些漂浮之物,有细碎木块,也有一些不明残渣。他心念微转,猜到此处距离陆地已然不远,更是加快脚步往北而去。
两三个时辰后,已临近午时,前方终于出现一条黑影,远远看去,正是海岸线。
宁云心中大喜,在这海上一行两日,终于重新见到了陆地。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踏上实地。幸好此处荒无人烟,并没有人看到他自海上而来。
宁云用内力将他与柳妍清衣物烘干,随后又行数里,方才寻找人家,一问之下,才知此处乃是广南西路,钦州地界。
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乃是为柳妍清治伤,他丝毫不敢停留,打听到镇甸方向,立时动身前去。
宁云背负柳妍清又行了一个时辰,方才进了一个镇甸之中。
这镇甸之中只有一家医铺,宁云将柳妍清背入医馆,叫过郎中,前来医治。
却见这郎中把脉之时眉目紧锁,良久方才说道:“这位姑娘五脏六腑皆有极大损伤,我这里是救不了的,若想救他,恐怕只有去求妙手神医,不过你需赶紧动身,以她的脉象,估计挺不了几日了。”
宁云知道这郎中所说绝非危言耸听,只好详细问过妙手神医所在,谢过郎中,带着柳妍清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