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请无论如何收留我们一宿,你看我这书童被林中恶猪所伤,眼瞅着是快不成了,您就行行好让我们歇息一宿吧”。泰尔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求情的同时还一把将韩兴拉了下来,捏住他的下巴拍拍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好好的大活人让你说眼瞅着快不成了。
韩兴虽然心里不乐意,但碍于泰尔交代自己的事,只得配合泰尔突然头一歪翻个白眼,舌头伸的老长,尽可能装作自己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
泰尔和那侍女见韩兴这样都是一愣,好在泰尔反应够快,直接抱着韩兴干嚎道:“我的书童唉,你怎么就被野猪拱傻了呀,你看看你这傻样主人我对不起你啊。。。。”
躺在泰尔怀里的韩兴闻言身子一僵,一只手在后面狠狠掐了泰尔一把,同时嗓子里挤出声音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结果泰尔一把捂住韩兴的嘴,捶胸顿地又是抹鼻涕又是擦眼泪,关键刚抹完鼻涕眼泪他就把爪子堵韩兴嘴上了,看那架势不让进去他就要在这里搭灵棚唱大戏。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泰尔说过事不过三后,便运转起聚灵眸,拉着韩兴在林子里左转右转,不一会便走了出来,然后两人便看见林子深处的一栋大宅院,大到可以跳千人广场舞的那种大,这宅院门口蹲着两个石狮子,只不过石狮子上面贴满了黄色符纸,配上两个红色的大灯笼,看着鬼气森森的。
韩兴倒是还沉浸于这个宅院的占地,啧啧道:“财主,绝对是财主,太罪恶了,都是民脂民膏”。
泰尔则微微一笑:“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想要害我们性命,韩兴,附耳过来,我教你一会怎么做”。于是就有了开头的场景。
那开门的侍女被吵得脑壳疼,却依然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今天府中有重要的事,真的不好待客,两位还是再往前走走,找村子里其他人家借宿吧”。
就在泰尔想要进一步“谋害”韩兴时,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士却来到宅院门前,虽然道袍上缝缝补补显得有些破烂,但整个人却很精神,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只见那老道先是冲两人打个稽首,然后淡淡说道:“两位远道而来,林中夜深危险,这就请进吧,只是今日府中贫道在此做法,还请两位不要乱跑为好”。
泰尔见状立马以儒家礼仪做了一辑,儒雅温和的说道:“那就谢过道长了”,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无赖的样子。
在泰尔怀里的韩兴被也被带起,一时反应不过来表情没收住,等他想要学泰尔做礼时,老道已经看了韩兴一眼走了,走的时候还边走边摇头,可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可惜没救了”。
侍女带着笑呵呵的泰尔和一脸衰样的韩兴走进院内,走过影壁两人一眼就看到了摆在院子中央的法坛,泰尔见状微微点头,示意韩兴先不要发问。
两人由侍女带着走进正堂,只见屋里摆着一张饭桌,桌上摆满了好酒好菜,韩兴一进屋立马就和桌上一只烤鸭看对眼了,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泰尔则进去后先扫视了一圈,桌上坐着四人,一个正是刚才的老道士,另一个则是身后背个长剑的青年,看着剑宇星眉,应该是个江湖侠客,坐在主位上的是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一张国字脸八字胡,长的颇为方正,只是此时他显得愁眉不展,在他身旁坐着一个花季少女,正在小声安慰他,看来两人是父女关系了。
见两人进来,老道微微点头示意,另外三人则都露出惊奇的神色,可能是平常托特族见得少吧。侍女快步走上前道:“老爷,这两位是去王都的游学者,想要借宿一宿”。
那中年男子听后刚欲点头,但仿佛想起来什么,向老道和那江湖侠客投去询问的目光,那老道捋捋山羊胡,眼睛微眯道:“只要两位夜间不乱跑,自然无妨”。那江湖侠客也豪迈的大手一挥,道:“无妨”。
“既然如此,两位就请先去厨房用饭然后歇息吧,可惜今日家中实在有要紧的事,招待不周还望两位先生多多见谅”。那中年男子起身,面露苦色的做了一辑,泰尔这才发现他脸色蜡黄,黑眼圈都快赶上自己了。
“老先生能收留我们已是感激不尽,在此多谢老先生了”,泰尔笑呵呵的还了一礼,拉起韩兴就跟着侍女走向厨房。
“这位姐姐,敢问府中是出了什么事?让老先生如此愁眉不展”。泰尔在路上趁机问道。
谁知侍女听后连忙摆手道:“两位先生千万不要打听这事,不吉利,你们明天一早就快走吧,这也是为你们好”。
泰尔闻言依然一脸温和,眼珠一转换了个问题,道:“我游学多年,学得一门望气术,看老先生周身有才气缭绕,好似文曲星下凡,老先生可是近日要考官吗?”
“先生可真是神了,我家老爷的确不久后将要考县官”。
泰尔闻言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两人随那侍女来到厨房,趴在小桌上一人一碗挂面加个鸡蛋,韩兴虽然心心念那烤鸭,但也顾不上那么多,捧起碗连面带汤吃的是一滴不剩,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泰尔笑着给了那厨子一枚铜钱,又给他来了一碗面和一叠咸菜,而且这回多了点肉丝。
泰尔吃了两口,便扭头问道:“这位老哥,府中已经倒下几人了?”
那坐门槛上抽旱烟的老厨子唉了一声答道:“算上夫人,已经有四个了,作孽呀”。老厨子说完便猛地反应过来,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泰尔接着道:“老哥能否把府中的事情给我们说说,这是点心意,老哥拿去给孙子买糖吃”。
泰尔说着又掏出一枚银钱递给老厨子,韩兴正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喝面汤,虽然奇怪泰尔为何这么问,但他却也懒得想了。
老厨子很满意泰尔这圆滑的做法,当下四处看了看,把厨房门关紧,搬个小板凳坐在桌子旁,嗒吧嗒吧抽了两口旱烟,小声说道:“这事邪门的很,你们听了可千万别往外说。”
呲溜呲溜咕咚,韩兴捧着碗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见两人都看着自己,他便立马清了清嗓子,道:“老爷子您说”。
“一个月前,府中后院池塘里捞出来一具光身子的女尸,脸烂的跟蜂窝一样,别提有多吓人了。可那女尸不是我们府里的人,等到官府来查的时候,又从池塘里捞出来一堆衣服和首饰,村里有人说见过这身衣服,说是什么一个在我们府门前避雨的女人穿的。”
“然后这事就越穿越邪乎,说什么我们老爷对那女子做了畜生事,抛尸到池塘中杀人灭口,你说他们这不胡扯吗?可偏偏村里人都相信这说法,哎,这回我们赵府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可怜我们老爷本是大善人,结果整这么一出”。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泰尔表情凝重,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啊,要我们老爷真是那种人,又怎么会把门檐特意加长给行人遮风避雨,本来这事也就这样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府里就出事了。”
泰尔闻言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韩兴心里嘀咕道原来是鬼故事,哄小孩吗?随后他便继续专心致志的捞面汤里剩余的肉丝,汤实在是喝不下了,但肉丝必须吃完。
“我们夫人突然病倒了,躺在床上下不来,请了多少大夫送去医院都检查不出来什么毛病,夫人总是一个劲的说胡话,嘴里喊“池塘里有人”,而且好几次夫人都癔症似的下床往池塘里跳,多亏我们有人日夜看着,不然,唉”。说到这里老厨子连连摇头,含着旱烟陷入沉思。
泰尔闻言低头想到,果然是邪物作祟。韩兴则在心里寻思着,这时候是不是要找法海或者林正英道长。
“后来我们府里又有三个人出事了,不是病倒就是吓得神志不清,最后一个出事的仆役,那小子,大清早被人发现在池塘边上,叫醒他后你们猜他说什么,那池塘里有美人洗澡,光着身子好看的很。”
“我们都当他糊涂了,结果那厮回去后,当天晚上人就没了,官府的人说是猝死叫我们不必惊慌,可后来听人说尸体被发现时浑身肿胀都烂了,像被在水里泡了好几天一样,这事啊,肯定邪门”。
“所以这两天我们老爷就找了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帮忙除掉院子里的脏东西”。
泰尔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韩兴则在旁边反反复复想着,美人洗澡?牛郎织女?倩女幽魂?不行不行越想越激动。
等韩兴刷完碗回来,老厨子去找侍女带他们去客房睡觉,韩兴则趁机对泰尔说道:“咱们晚上住这里没问题吧?老泰你不是修士吗,打的过鬼不?要打不过咱们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天亮了赶紧撤。”
“韩兴你怎么知道是鬼呢?”泰尔看着他笑意盎然。
听到这话韩兴一拍大腿,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剧情不是鬼片还能是小池塘泰坦尼克号?老泰我跟你说,恐怖片里一大忌讳就是过于自信,开头越是牛逼轰轰拽得不行的人死的往往最快,反而是那种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衰仔能苟活到最后”。
“可我们今天不是来苟活的,是要来讨说法的”。
一听这话韩兴浑身一激灵,倒吸口冷气道:“老泰,虽然我承认一拳把野猪撂翻是你的本事,但找鬼讨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怎么,你要站池塘边上让那鬼爬出来行礼道歉说再也不敢了,不然你就一口气把池塘水全喝了让它无家可归?你当你是裤裆劈大树的蓝皮白肚猫吗?”
“阴物存在与否和池塘里的水没关系,只不过水属阴呆着比较舒服罢了”。
说到这里泰尔话锋一转,笑呵呵说道:“其实阴物在符界并不算少见,毕竟要讲究个阴阳平衡,而且一般阴物都存在不久,所以并不用太过担心。但如果阴物有了道行起了杀心,那就容不得它们放肆,我刚开始还很奇怪这种程度的阴物,可以说已经小有气候,为何这府主还是不肯上报官府”。
“报官有什么用?派个捉鬼别动队来降妖除魔啊”。韩兴切了一声吐糟道。
“没错,官府会派庙堂修士下人间除魔卫道,不过对付阴物,官府有龙虎山部门专管这事,但这些人普通百姓可请不起,必须要等到事情闹大了他们才会来”。
“那要他们何用?”韩兴瞪大了眼睛显得不能理解。
“因为修士稀少嘛,有的时候可能一个修士要管一大片区域,根本忙不过来,而且有些人为了让庙堂修士前往,都会故意把情况说的十分严重,但去了就会发现只是一些没有危害的山精小怪。所以久而久之,庙堂修士就不再主动下去,而是等事情自己冒上来,更何况他们是修士,修炼才是根本,降妖除魔只是分外之事。”
说罢泰尔站起身,眼睛微眯,“但这府主非富即贵,请个庙堂修士应该还是能做到的,这阴物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府中,又想到赵府主宁愿请江湖异士也不愿请庙堂修士,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女尸和府主有关,二是赵府主有什么事情不敢让官方知道,如果他考官在即,这些村子里平民百姓的风言风语无关紧要,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赵府出了这些事,恐怕他这个官就当不成了。”
喂喂怎么突然就推理起来了!现在不应该考虑怎么活着离开赵府吗?
“这不是要官不要命吗?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找庙堂修士,万一人家不愿意来呢?”韩兴随口扯了一句。
泰尔呵呵一笑,“都是要当官的人了,怎么连以后的同事都请不动?再说了这种阴物,虽然小成气候,但在庙堂修士眼里根本不够看,随随便便就清除了,不过现在他请了这两个江湖人士,怕是不好说“。
韩兴闻言一愣,忙道:“那泰尔老兄,咱们赶紧分行李跑路吧”。
泰尔嘴角一抽,幽幽道:“别这么悲观嘛,那道长还是有点真东西的,说不定今晚都不用我们出手,总之,哦,我听到脚步声,应该是那姑娘来了。姑娘请稍等片刻,我写张便条,一会还麻烦你交给府主和道长”。
说罢泰尔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纸,拿筷子蘸着面汤飞快的写了几个字,折好后交给侍女笑呵呵道了声谢,随后两人便被领到了客房,韩兴等侍女走后刚要扑到床上,就听泰尔在后面道:“韩兴还是先别急着脱衣服,一会我们还要去喝茶吃饭呢。”
看韩兴一脸疑惑,泰尔笑着答道:“就是去正堂里吃他们的大餐,虽然已经是剩的了,但总归还是有肉吃”。
“人家忙着驱鬼,哪有空请咱们去吃饭。”韩兴不太相信。
“对,就是请我们去吃”。泰尔翘着小二郎腿,一脸肯定的样子。
果然只过了一会,门外就传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等候多时的泰尔提前开了门,笑望着因奔跑而脸颊透红的侍女,只听她目露奇色道:“两位先生,我们老爷请你们过去喝茶,不知两位先生能否赏光?”
泰尔哈哈一笑,拍拍一脸惊奇的韩兴,说声“甚是荣幸,这就走吧”。
韩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一想到能吃肉还是高兴的很,只是他没走几步便面露愁色的摸了摸肚子,这时他才恍然大悟的扭头,瞪着泰尔道:“老泰,你老实说刚才可劲给我挑面条加面,是不是早想到有现在这时候”。
泰尔揣着爪子走在旁边,满脸微笑不置可否。
叹口气又走了一会,韩兴突然问道:“老泰,你到底给府主他们写了什么?”
韩兴虽然能听懂他们的话,但符界的字,他现在是一个都不认识。
“那个啊”,泰尔走了两步,看了眼院中的法坛,一脸淡然的将双爪负后,仿若纵使前有刀山火海,也无妨昂首阔步走一趟。
小个子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心有浩然气,百鬼当避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