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武的失败,似乎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这场政变,更像是政与教的对决。最终,以静月教和傀儡皇帝叶儒的胜利而告终。
正所谓“王朝百年,世家千年”,分头下注,是大多顶级世家赖以常青的硬道理。邺城李家,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然而,作为棋子落出去的人,面临的往往是两种极端的结局,天堂或地狱。
腥风血雨的政变结束了,但政变为帝国留下伤痕却无法消弥。政变失败的一方,迎来了胜利者的屠戮,叶武派的血,流满了邺城的大街小巷。
然而有一人却出乎意料的幸免于难,他就是李云滨。
李云滨,当代李家最杰出的人,他选择了英武果断的叶武。然而在政变前,李云滨却将政变计划,通报给叶儒,更在最后关头,亲手杀死了叶武。
可以说,李云滨的临阵倒戈,使他成为了叶儒的有功之臣,也进而成为这场政变的胜利者之一。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在论功行赏时,李云滨却拒绝了叶儒的高官厚禄,以“臣曾因一时之糊涂,助逆贼,为逆臣。今虽改过自新,然自觉无颜面对陛下,更不配为新朝官,故自请流放三千里。”为借口,带着妻子及两儿子,脱离了邺城李家,前往帝国的西南边陲。
邺城郊外,一辆马车正飞速疾驰,而马车内,正坐着李云滨一家。李云滨知道,此时若不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己一家,很有可能会再次面临危险。
除却李云滨一家外,车中还有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岁左右,她的衣裳破烂不堪,脸上更是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灰,仿佛生怕别人认出来似的。这个小女孩,正是叶武的女儿叶璇。因为父亲政变失败,此时的她,只得隐姓改名为李璇。
李璇伸出了与其妆容极不相匹的粉嫩小手,拉开了马车的后帘,看着渐行渐远的都城,不禁泪湿眼眶。
然而眼中的泪水,却浇灭不了心中的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追忆往事,叶璇不禁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再次回到这个伤心地,完成父亲的遗愿。
对于李云滨,李璇心中思绪复杂。她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政变前夜的幕幕:
政变前夜,太子府,一场会议正在进行着。
“太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但此行恐怕凶多吉少,敌人远比我们想象中强大。”军师李云滨将收集到的情报递给了叶武,而后一脸沉重的说道。
正低头看着情报的叶武,闻言叹声道:“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从改革开始的那一刻,我们就已没有任何退路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论如何,明天的政变,都势在必行。”
“太子,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两手准备。”
叶武闻言,抬头看向了李云滨,讶异道:“两手准备,怎么做?还请先生教我。”
“不惜一切,保住小公主。小公主自幼天资聪慧,英勇果敢,明日太子若有失,将来也必定能为太子报仇。”
“嗯,有道理。我就璇儿这么一个女儿,是该为她想想。可如何保住璇儿呢?还请先生教我!”
“明日清晨,太子发动政变前一刻,我将计划告知晋王叶儒,以换取其信任。若太子失败,我借机以有功之臣的身份提出发配西南。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掩人耳目的将小公主带出城去,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叶武看着皱眉的李云滨,缓缓道:“仅凭借一个情报,叶儒恐不会轻易相信先生吧!先生似有后手,还请但说无妨!”
“既然这样,太子,那便得罪了。若政变失败了,关键时候,还得借太子首级一用。”
“大胆,李云滨,你想找死不成。”李云滨话一落地,叶武手下武将纷纷拔剑,指向李云滨。
“放肆,还不收起兵刃,不得对先生无理。”叶武喝止了那些持剑的将领,接着对李云滨问道:“先生,我尚有一处不解。先生是如何断定,叶儒会答应你发配西南的要求的?”
“叶儒虽然表面懦弱,但并非无智之人。杀我这有功之臣,会落人口实;留我这曾经的逆臣在身边,他也必定寝食难安。故此,他会同意我自请流放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先生,事情若真到那一步,但凭先生差遣。只望先生不忘承诺,务必保住小女。”
“臣必不负太子信任。”李云滨朝着叶武深深的鞠了一躬,抱拳答到。
悄悄躲在屏风后的叶璇,全程目睹了这场会议。听着众人的言论,她不禁泪如雨下。
虽然年纪尚小,但她却已然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纵然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一切,但此时的她却什么都无力改变。她此时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不让她的父亲为她担心罢了。
三天后,政变不出所料的失败了,叶璇经过乔装后,由李云滨护送着出了城,前往叶武派在西南的最后一个秘秘根据地。
……
一切都已过去,但一切却又仿佛就在眼前。远远的城墙淡了,却淡不了那心的伤痕。
收起回忆,放下车帘,李璇心中仍旧思绪万千。虽然自己知道李云滨是迫不得已,但对于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一事,李璇依旧耿耿于怀。她此生,或许都不会原谅李云滨,哪怕他做的一切,情有可原。
时间似水,悄然流逝。经过两个多月的艰难跋涉,李云滨一家终于来到了位于西南边陲的云落城。
云落城是大盛帝国在西南最大的城市之一,有着近千年的建城历史,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此也成为了整个西南的首府。
李云滨名义上是被流放,但事实上更像被贬官。他没有遭受到像其他流放犯人一样的待遇,反而还被朝廷任命为云落城的太守。
远离了政治纷争的漩涡,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一切似乎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但天有不测风云,李云滨到任后不久,便身染重疾,最终不治而亡。
大家族有大家族的纷争,小家庭也有小家庭的矛盾。随着李云滨的离世,他的两个儿子之间也渐生裂痕,多年积压的矛盾彻底爆发。
长子李文继承了李云滨的官职,并遵从李云滨生前的嘱托,认叶璇做养女。而二子李彦则得到了李云滨生前所积攒的财富,带着母亲,踏上了回归邺城李家的路途。兄弟两人,此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1268年,到达云落城后的第二年,李文迎娶了当地豪族杨家的二女杨轻语。
1269年,太守府被热闹欢腾的氛围所笼罩,这一天,李文的长子出生了。
太守府内院一处房间内,李文握着杨轻语的手,一阵嘘寒问暖。
除却李文和杨轻语外,屋内还有一个约莫七岁大的女孩,此时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被她抱于怀中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看到这一幕的杨轻语,不禁移转目光,看向李璇道:“璇儿,看来你很喜欢你这个弟弟嘛。”
李璇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么可爱的弟弟,璇儿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说完这番话后,李璇皱起了那尚未成型的绣眉,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杨轻语,又看了看李文,接着目光再次移到了婴儿身上。
杨轻语看着叶璇古怪的举动,不禁疑惑的问道:“璇儿,怎么了?”
闻听此言的李璇,顿时故作委屈状,答道:“爹爹和娘亲不会有了弟弟,就忘了璇儿吧?”
李文与杨轻语相视一眼,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这古灵精怪的女儿,又在搞怪了。
“你呀,想的还挺多。放心吧,爹娘怎么可能会因为有了弟弟就忘了你呢?。”杨轻语虽然知道她在搞怪,但也还是很配合她的回答道。
李璇闻言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小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