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狼哪里跑!”一位两鬓斑白的老翁手中摆弄着一个身穿玄衣道袍的人形傀儡,另一个年轻人手里是只面目狰狞的恶狼,两人一左一右,相互斗法,刚开始那道士明显落了下风,恶狼一步步逼近,生死一线的时刻,那道士忽然站定,口中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一只白虎便从天而降,并且勇猛无比,它身上还有三条环状血纹,飞扑到恶狼的身上,将它撕了个粉碎,那只恶狼傀儡便全身瘫软在地。
“老人家,您这又是什么故事?”余欢看着这施咒的道士,眼中一丝异样的神情闪烁着。
“是白虎仙尊的故事。”老翁会心一笑,眯起眼睛冲余欢讲道:“这可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故事……大概是十九年前……就在我们这镇子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妖狼到处吃人,很多人都因它而死,镇上的人联合起来抵抗妖狼,可那妖物生性狡猾,人们寻不得他的所在,无法将它杀死。”
“于是你们口中的白虎仙尊出现了?”余欢应声说。原桑摆弄着手中的翼心鸟,没有说话。
“是的,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有一位穿着玄衣道袍的世外高人云游至此,他竟能让镇上所有的飞禽走兽都听他号令,终于寻到了那妖狼的所在。高人与妖狼斗法,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召唤出一头勇猛无敌的白虎,周身有三条红色血纹,那白虎杀死了妖狼,镇子才恢复了宁静。”
老翁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接着向他们说:“那高人能驭血纹白虎,救我们于水火,镇上的人都叫他白虎仙尊。仙尊说万方镇世代以制傀儡为生,万物有灵,傀儡本就是模仿万物神态,以致于易生妖邪,所以帮我们在镇子上修建了傀儡堂,还在其中施加阵法让我们每隔一年便送手艺精湛,技艺娴熟的人进傀儡堂侍奉,以压制傀儡中生出的邪气,方可保一方平安。”
“那一年以后呢?送进去的人呢?我能见见吗?”余欢接着问,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一个念头:“驭灵。”
“一年期满,侍奉傀儡的人便可以离开万方镇去外面闯荡了!”老翁拿起手边的钱袋,里面满满的银两,“我的儿子,三年前进堂侍奉后又外出闯荡,这便是他送回来的银两。若是今年可以当选,一年过后,便让他弟弟出去寻他回来。”说着朝身边那个拿着白虎的少年看。
“可为何要侍奉一年后才可出去?镇上手艺好的,随时都可外出闯荡。”余欢终于明白他进镇时察觉的何处不对劲,这镇子上的人,是只进不出的。此时周渝言和萧子枫也走到了他们身边。
“公子有所不知,自从十九年前妖狼一事后,仙尊便说我们此地的傀儡有灵,你们这外来人没什么,但我们这制造傀儡的手艺人身上都沾染了傀儡的戾气,若是不经过傀儡堂一年的净化贸然出镇,必有天降横祸,恐遭血光之灾啊。”
老翁突然压低声音又说道:“早年也有年轻人血气方刚不听劝阻,执意不经过傀儡堂的历练就要出镇的,没过几天,便都横尸街头了!这样的事情有过几次,人们便再也不敢贸然出镇了。”
“那这么多年,出去的人就没有回来的?他们在何时何地离开镇子,可有人见过?”
“……没……没有……”老翁的神情有些悲伤。
“那你们这万方镇不马上就要变成一座空镇了?就没有人一年以后,选择不去外面闯荡的?”余欢用手摸了摸老翁手中的白虎仙尊说。
“这……”老翁的手有些颤抖。一旁的周渝言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不停的触摸着腰前的银鱼坠,萧子枫感觉到了他的神情有些变化。
“那这傀儡堂你们总该是常去,没有在里面见到那些侍奉的人?”余欢心中有些疑惑,越想越觉得老翁口中的血纹白虎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并未……仙尊曾指示,傀儡堂建在至阴之地,是为净化戾气而生,除了被选中进堂的人可以入内,不接受其他人前去跪拜,想要祈福的人,也只能在堂前的祈福鼎中上香,略微走近些,就会神志不清的!不过……我儿子有写书信回来!”老翁迫不及待想向他们证明些什么。
“书信?可否请老伯将令郎的书信交予我们看看?”周渝言终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很快,老翁的小儿子便从屋内拿出了一叠厚厚的书信,每封信开头便写着:吾安,勿念。
周渝言和余欢一拿到信,心中便咯噔一下,不禁同时打了个寒颤。按照老翁的说法,他儿子应是每隔一两个月便会寄一封书信和银两回来,小儿子能认出信中哥哥的字迹不假,但从笔墨的褪色程度来看,很像是同一时间所书。
萧子枫接过周渝言手中的信件认真的看了一遍,他的反应虽然慢了些,但看两位的表情,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老人家,那傀儡堂要何时请献执事傀儡?”萧子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余欢伸手拦住,抢先一步说。
“今夜子时……”老翁接回信件,冲着余欢他们说。
“多谢。”余欢又回头看了看眼前的白虎,对老翁拱手说。
“你为何不让我告诉他这信件有问题?”萧子枫边跟着余欢向前走着,边质问说。
“慎言啊小将军。”余欢冲着萧子枫摆摆手,自顾自的走在了前头。萧子枫一脸不解的望向周渝言,周渝言也只是笑笑,便走开了。
原桑看着余欢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急忙跟了上去问:“是要去傀儡堂?”
“再等等。”
“大黑鸟,你说那白虎仙尊这么厉害,能杀妖狼,还能和飞禽走兽说话,还帮这镇上的人净化戾气将他们送出镇去,那果真是个好仙了!”原桑跟在余欢的后面扯着他的袖口说。
“不,他把他们,困在里面了。”余欢突然站定,面无表情。
周渝言沉默不语,脑海中一个血淋淋的名字渐渐浮现——延月国。正心绪不宁时余欢方才的一句话却突然跳入了他的脑海,“慎言啊小将军。”周渝言瞬间心悸,他慌张起来,竟觉得双腿有些沉重,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余欢,又看了一眼腰间微微震动的银鱼坠,瞬间后退了几步,一旁的萧子枫被他吓的不轻,一手撑住了他的背。
“远乐!”如今一君一臣,即使在私下里,萧子枫也极少这样叫过周渝言了,“殿下,你怎么了?”
“怎么会?”周渝言没有答话,他在脑中回想着从见到余欢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发生的每一件事,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将这药下在他们的酒杯中,他们便会狂躁嗜血,神志不清……届时……”临近周渝安八岁生辰不久的某一天,年幼的周渝言与伺候的宫女一起玩闹,他不知不觉便躲进了父亲的书房,那时的父亲还是永建王,周渝言躲在床下,听到了这番对话,与父亲对话那人穿着一身玄衣,黑色披风上的帽子戴在头上,还蒙住了半边脸。那时他年纪尚小,还没有完全弄懂这话的意思,过后周渝言便忘了,也是在那一切发生后的突然某一天里,周渝言从连绵的噩梦中辗转反侧,记忆来势汹汹的淹没了他对父亲仅剩的一点期待。
多年来的执着,也不仅仅只因为对哥哥的思念。
“萧将军是护国大将军,那子枫哥哥,你就是护国小将军了!”幼时三个人曾一起在骑射场练习射箭,彼时的大熠也是等级分明,尊卑有序,即便是对年幼的孩童,也只有周渝安敢那样称呼萧子枫。
“小将军!以后可要一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周渝安曾这样说。
“远乐,你看,这两条小银鱼能相互感应,以后不管哥哥戴什么面具,你都能找到哥哥,好不好?”彩色的面具下两条银鱼坠相互感应,少年满脸无邪的笑着。
“恭请太子殿下长欢。”那日相见时,余欢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