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杂卦》的排列之序,自《乾》、《坤》以至《需》、《讼》,都是两两相从,以显示正反两方面转化的意义。像《大过》至《》的八卦就不是这样,这大概是传授者搞错了。苏东坡将它纠正过来。原本说:“《大过》,即颠倒。《姤》,遭遇,即柔遇刚之意。《渐》,女子出嫁,等待男方来迎娶。《颐》,守正道。《既济》即安定。《归妹》出嫁的女子被休回娘家。《未济》男子处于困境。《》,决断,以刚决断柔,君子道长,小人道忧。”苏东坡改为:“《颐》,即养正,守正道。《大过》,颠倒。《姤》遭遇,柔遇刚。《》,决断,刚决柔,君子道长,小人道忧。《渐》,女出嫁待男迎娶。《归妹》,女子被休。《既济》即安定。《未济》,男子处于困境。”认为这样排列次序,相反之义显明,正如符节吻合一般。《尚书·洪范》载:“第四,五种记时方法:一是年,二是月,三是日,四是星辰,五是历数。”以下应当接“天子有了过失,就会影响一年,卿士有了过失,就会影响一月,官吏有了过失,就会影响一日”
。至于“月亮离开太阳而顺从于星,就会出现多风多雨的天气”一章,应该接在“五,皇极”一段之后,因为简编脱漏,因而失去了先后次序。在“五,皇极”章中,夹杂有“九,五福”一章的文字。如“把这五种幸福集中起来,一并赏给臣民”,“凡是做官的人,都应当给他们以丰厚的待遇,使他们又富又贵。假如你的臣下不能为皇室带来好处,这样的臣下就算是犯了罪。对于那些不喜好你所建立的道德规范的人,你虽然赏赐给他许多好处,那他一定还会给你带来许多危害。”以及上文“假如有人态度谦恭地告诉你说‘我所爱好的就是你所建立的道德规范’,你就应当赏赐他一些好处”之类都是。在《康诰篇》中自“惟三月,哉生魄”至“乃洪《大诰》治”的四十八字,乃是《洛诰篇》的内容,应放在篇首“周公拜手”之前。《武成》一篇,王安石首先纠正过来了。自“武王一大早从周朝出发,去征伐商朝”,即继之以“商之罪,告之于皇天后土”至“一戎衣,天下大定”,下面再接以“厥四月,哉生明”至“我小子继承尔志”,然后再接“乃反商政”,直至结束。这样首尾呼应,语气连贯,毫无紊乱的感觉。
南陔六诗
【原文】
《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六诗,毛公为《诗诂训传》,各置其名,述其义,而亡其辞。《乡饮酒》、《燕礼》云“笙入堂下,磐南北面立。乐奏《南陔》、《白华》、《华黍》”,“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乃合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苹》、《采蘩》”。窃详文意,所谓歌者,有其辞所以可歌,如《鱼丽》、《嘉鱼》、《关雎》以下是也;亡其辞者不可歌,故以笙吹之,《南陔》至于《由仪》是也。有其义者,谓“孝子相戒以养”、“万物得由其道”之义,亡其辞者,元未尝有辞也。郑康成始以为及秦之世而亡之。又引《燕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为比,谓《新宫》之诗亦亡。按《左传》宋公享叔孙昭子,赋《新宫》。杜注为逸诗,即亦有辞,非诸篇比也。陆德明音义云:“此六篇盖武王之诗,周公制礼,用为乐章,吹笙以播其曲。孔子删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内。及秦而亡。”盖祖郑说耳。且古《诗》经删及逸不存者多矣,何独列此六名于大序中乎?束皙《补亡》六篇,不作可也。《左传》叔孙豹如晋,晋侯享之,金奏《肆夏》、《韶夏》、《纳夏》,工歌《文王》、《大明》、《帛》、《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三《夏》者乐曲名,击钟而奏,亦以乐曲无辞,故以金奏,若六诗则工歌之矣,尤可证也。
【译文】
《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六诗,在毛公所作的《诗诂训传》中,各列其名,解释其义,但没有记载具体内容。《乡饮酒》、《燕礼》载:“堂下吹笙,面北击磬,乐曲奏《南陔》、《白华》、《华黍》。”“中间演唱《鱼丽》,用笙吹奏《由庚》;歌唱《南有嘉鱼》,用笙吹奏《崇丘》;歌唱《南山有台》,用笙吹奏《由仪》。然后声乐与器乐联合演奏《诗经·周南》中的《关睢》、《葛覃》、《卷耳》,《召南》中的《鹊巢》、《采苹》、《采蘩》等。”我仔细揣摩这段话的意思,所谓的“歌”,应该是有词可以歌唱,如《鱼丽》、《嘉鱼》、《关睢》以下就是;没有辞就不可以歌,只能以笙吹奏,《南陔》至于《由仪》就是。有其含义者,指的是“孝子相互勉励以赡养老人”,“万物都按自己的规律发展”等;没有歌辞的,原本不曾有过。郑玄首先认为到秦朝才失传。他引证《燕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作比较,认为《新宫》一诗的内容也失传了。据《左传》记载,宋公招待叔孙昭子时,命人诵《新宫》。杜预注为逸诗,则原来有辞,与《南陔》、《白华》诸篇不同。陆德明《毛诗音义》说:“这六篇大概是武王时期的诗歌,周公制定礼,用作乐章,用笙吹奏以广播其乐曲。孔子删定《诗经》时,把这六首诗保留在三百一十一篇之内。到秦朝就亡佚了。”这大概是沿袭了郑玄的说法。并且古《诗》经过删改,亡逸不存在的已经很多,为何要独列这六篇于大序之中呢?束皙《补亡》六篇,是没有必要作的。《左传》叔孙豹去晋国,晋侯设宴招待他,用金属乐器演奏《肆夏》、《韶夏》、《纳夏》,乐工演唱《文王》、《大明》、《绵》、《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三《夏》是乐曲名,击钟而奏,因为乐曲没有辞,故用金属乐器演奏。至于《文王》、《大明》等六首诗有词,则乐工歌唱。这就是有力的证据。
绍圣废春秋
【原文】
五声本于五行,而徵音废。四渎源于四方,而济水绝。《周官》六典所以布治,而司空之书亡。是固出于无可奈何,非人力所能力也。乃若《六经》载道,而王安石欲废《春秋》。绍圣中,章子厚作相,蔡卞执政,遂明下诏罢此经,诚万世之罪人也。
【译文】
五声(宫、商、角、徵、羽)源于五行(金、木、水、火、土),而徵音已经废弃。四渎(长江、黄河、淮河、济水)源于四方,而济水已经断绝。《周官》六典(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是为了治理国家而设置的,但有关司空的书已经亡佚。这些都是出于无可奈何,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至于《六经》(《诗》、《书》、《易》、《礼》、《乐》、《春秋》),本是记载安邦治国之道的,可是王安石却想废掉《春秋》。哲宗绍圣中,章惇任宰相,蔡卞任执政,明确下诏罢去《春秋》经,实为万世罪人。
王韶熙河
【原文】
王韶取熙河,国史以为尝游陕西,采访边事,遂诣阙上书。偶读《晁以道集·与熙河钱经略书》,云:“熙河一道,曹南院弃而不城者也。其后夏英公喜功名,欲城之,其如韩、范之论何?又其后有一王长官韶者,薄游阳翟,偶见《英公神道碑》所载云云,遂窃以为策以干丞相。时丞相是谓韩公,视王长官者稚而狂之。若河外数州,则又王长官弃而不城者也。彼木征之志不浅,鬼章之睥睨尤近而著者,陇拶似若无能,颇闻有子存,实有不可不惧者。”此书盖是元祐初年,然则韶之本指乃如此。予修史时未得其说也。《英公碑》,王岐公所作,但云尝上十策。若通唃(gǔ)厮啰之属羌。当时施用之,余皆不书,不知晁公所指为何也?
【译文】
王韶于宋神宗时期攻取熙州(今甘肃临洮)、河州(今甘肃临夏西南一带),国史认为他曾游历陕西,采访边疆情况,然后上书皇帝。我偶尔读《晁以道集·与熙河钱经略书》,说:“熙河一道,是南院使曹玮弃而不守之地。其后英国公夏竦急功近利,欲筑城坚守,但是又怎样对待韩琦、范仲淹的不同意见呢?此后,又有一个名叫王韶的官员在阳翟(今河南禹州)游览时,偶尔见到《夏英公神道碑》,知道夏竦有取熙河以抵御西夏之意。于是据为己意,写成时事策呈送宰相韩琦。韩视王韶幼稚狂妄。至于黄河以西的数州之地,则还是王韶弃而未守住的。羌人部族首领木征之志不小,鬼章更是虎视眈眈,陇拶似乎没有什么才能,但听说他的儿子有不少,不能不令人感到忧虑。”这篇碑文大概是写于哲宗元祐初年,从中可以看出王韶的本意乃是如此。我编写国史时没有看到这种说法。《夏英公神道碑》是王岐公所作,只是说他曾向朝廷献上十条计策。像联合羌族的口角厮罗一策,当时就施行了,其余没有记载,不知晁公所指的是什么?
书籍之厄
【原文】
梁元帝在江陵,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亡之夕尽焚之。隋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唐平王世充,得其旧书于东都,浮舟溯河,尽覆于砥柱,贞观、开元募借缮写,两都各聚书四部。禄山之乱,尺简不藏。代宗、文宗时,复行搜采,分藏于十二库。黄巢之乱,存者盖鲜。昭宗又于诸道求访,及徙洛阳,荡然无遗。今人观汉、隋、唐《经藉·艺文志》,未尝不茫然太息也。晁以道记本朝王文康初相周世宗,多有唐旧书,今其子孙不知何在。李文正所藏既富,而且辟学馆以延学士大夫,不待见主人,而下马直入读书。供牢饩以给其日力,与众共利之。今其家仅有败屋数楹,而书不知何在也!宋宣献家兼有毕文简、杨文庄二家之书,其富盖有王府不及者。元符中,一夕灾为灰烬。以道自谓家五世于兹,虽不敢与宋氏争多,而校雠是正,未肯自逊。政和甲午之冬,火亦告谴。唯刘壮舆家于庐山之阳,自其祖凝之以来,遗子孙者唯图书也,其书与七泽俱富矣。于是为作记。今刘氏之在庐山者不闻其人,则所谓藏书殆亦羽化。乃知自古到今,神物亦于斯文为靳靳也。宣和殿、太清楼、龙图阁御府所储,靖康荡析之余,尽归于燕,置之秘书省,乃有幸而得存者焉。
【译文】
梁元帝在江陵收集古今图书十四万卷,灭亡前夕悉数焚毁。隋嘉则殿有图书三十七万卷,唐平王世充后,在东都洛阳获得了隋朝的旧藏书,不料在运往长安途中,船只倾覆在三门峡一带。贞观、开元时,唐朝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募集或向藏书者借阅缮写,按经、史、子、集分类藏于长安与洛阳两都。安禄山之乱,这些书籍又一次遭到浩劫,片简不留。唐代宗、唐文宗时又一次进行搜求,分藏于十二库。黄巢之乱,保存下来的很少。唐昭宗又从诸道访求书籍,但到迁都洛阳时,荡然无存。如今人们观看隋、唐的《经籍艺文志》,未尝不茫然叹息啊!晁以道说本朝的王文康曾担任周世宗的宰相,家中多藏有旧唐书,但如今他的子孙已不知流落到何方去了。李文正家所藏图书也很丰富,而且还开馆以便士大夫学士去读书,来客下马径直入馆读书,不必拜见主人。不仅如此,主人还免费为读者提供饭菜以节约时间,与众人共同利用自己的藏书。但今天他家仅有破屋数间,其藏书已不知去向。宋宣献家接管了毕文简和杨文庄两家的藏书,其收藏之丰富,大概王府也无法相比。哲宗元符年间,一夕大火烧为灰烬。晁以道自称其家五代致力于图书搜集,虽不敢与宋宣献家相比,但校勘整理,不比别人逊色。徽宗政和四年冬天,晁家不幸发生火灾,书籍损失惨重。只有庐山南麓的刘壮舆,其家从祖上刘凝之以来,留给子孙的只有书籍。家中藏书与七大湖的水一样多,还有人为他家的藏书专门作了记叙。如今刘氏在庐山是否还有人,已无人能证实。那么刘家的藏书也已羽化归天了。从古至今,神物对于文人也是够吝啬的。宋朝宣和殿、太清楼、龙图阁御府所储藏的图书,于靖康之变时,全被金人掳掠一空,放在金国的秘书省,这比起烧毁来还是有幸的,因为毕竟保存下来了。
逐贫赋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