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宗主大人也在此散心,弟子无意冲撞,请宗主恕罪。”聂修远转身抱拳行礼,手指微微一动,不如痕迹的把玉牌塞进袖中。
“无妨无妨,不必这么客气,有话直说便是,比如说不知道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薛天成身披流云法袍,笑得没有一丝破绽。
聂修远咬了咬牙,面色变得有些苍白,脸上冷汗淋淋,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咬牙结巴道:“……宗……宗主大人恕罪……,弟子无意间捡到一块玉牌,似乎并非寻常凡物,还能与其谈话,因此想要占为己有……”
说着,少年就拿出那块玉牌,双手捧着递给薛天成,脸上除了惶恐之外更有几丝若有若无的不舍之色,薛天成有些好奇的身体微微前倾看向玉牌。
转瞬之间,少年怯懦的样子就消失不见,取代而之的是藏在双眼之中的冷冽杀气,一截小小的刀锋从袖子中探出,毫不犹豫的划向薛天成的咽喉,在空气中留下一道从下而上挥出的白色锋利弧线。
一声脆响后,薛天成纹丝不动,聂修远身形顺势向后退开,两人之间只留下金石碰撞的余音。
薛天成手上已经多出一把木剑,护在身前的剑柄上留下一道浅浅砍痕,正是刚刚挡下聂修远那角度刁钻的一刺留下的。
薛天成手持木剑,身上法袍云气流淌,无风自动,树林中有枯叶缓缓飘落,拂过白色衣袖,颇具仙人风范。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刺杀……”薛天成抖了抖手腕苦笑道,刚才那如同迅雷一般的一击,算得上势大力沉,哪怕五重天境界,直接接下也依旧有些手腕发麻。
聂修远背靠一棵高大槐树,双腿微曲呈虎踞式,死死盯住薛天成,双耳却凝神捕捉周围任何动静。
“……你藏的很好,身份也没有任何问题,没有露出漏洞。只是我对杀意敏感了那么一点……”薛天成摸摸鼻子,往前走上几步,在两人距离十步距离的时候站定:“只是没想到还是能劳动六指来杀我,也不知道是哪位视我如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聂修远并不答话,虽然听到周围没有其他动静,但少年还是一刻不敢放松心神,有了被薛天成无声无息绕到背后的前车之鉴,聂修远不觉的对方会独自一人前来致自己于险地。
“别这么紧张……好吧,这话当我没说。”薛天成叹了一口气,“这周围应该没别人,至少我是一个人过来的,这可是下手的大好机会,不觉得吗?要不这样如何,我不主动出手,给你一柱香时间刺杀我,如果失败了话,就告诉我幕后人的名字。”
回应薛天成提议的,是两把笔直掷出的短匕,薛天成来不及躲避,只能用木剑一一挑开。
在扔出两把匕首的同时,聂修远就重重向后一踏,如同一枚黑色的炮弹撞入薛天成怀中,趁着薛天成挥剑的功夫,几乎是紧贴着劈出一刀。
刀锋来势汹汹,却在逼近薛天成面前一寸的距离撞上了一道无形剑气,停留了几个刹那,不过已经足够薛天成将挥出的木剑收回,木头和经过无数次淬炼而便的坚硬的金属相碰撞,却激起一串串明亮的火星。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薛天成站在原地微微后退几步,一双布鞋却沾满泥泞,深深陷入泥土中,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壑。
法袍上的云气被打乱四散,薛天成伸手摸摸脖子,颈部皮肤就缓缓张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脖子流淌进法袍下。
聂修远越过薛天成,难以控制自己疾驰的身体,被惯性拖拽着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踉跄了几下,就向前摔倒在地,翻滚了几圈后才停下势头,单手撑地站起,身上黑色衣服有不少刮擦而破的地方,还沾着地上的灰尘和树枝,气息有几分絮乱,看着狼狈,其实身上却没有什么实质的伤痕。
两人的第一次交锋,竟然是身为五重天剑修的薛天成落了下风。
薛天成把手从脖子上拿开,手掌上的血液缓缓凝固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发生在刚刚那一瞬间的事重新在薛天成眼中闪过,聂修远陡然变快的黑色身影和脖子上的刺痛让薛天成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开始暗暗后悔说自己不主动出手的过分自大。
有着能让一位五重天修士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的武夫?
闻所未闻。
“……开玩笑吧?”薛天成呆呆的说着,语气中有几分欲哭无泪。自己脖子上那一刀虽然不深,但如果再多来几刀,薛天成不觉得自己能扛下来。
是谁说刺客被发现了那一刻就失败了的?
聂修远冷冷抬起头,黑色的瞳孔中缓缓浮起一轮颜色更加漆黑的圆月。
与聂修元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对视,薛天成微微愣了一下。
重瞳。
或许在原先的世界,这只是一种生理学的病症,但是在这个神仙遍地走的天下,便是身负异象。
有人生而则负怪力神通,包括贺清的玉女命格,本就是天下最顶尖的气运几份之一。
薛天成猜想,自己留有的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或许也是一种生而知之的天生神通。
因此,薛天成看到这双眼睛,就知道这是对方年纪轻轻却能成为六指刺客的压箱底手段之一。
聂修远感到自己的脑中传来丝丝如同针扎般熟悉的锐痛,但是同时眼前的世界蓦然慢了下来,一片在风中飘零旋转的落叶仿佛突然静止,上面的叶脉经络片片可循。
拔出绑在腿上的两把短刀,少年重新冲向薛天成,两把刀一左一右递出,薛天成原本迅即的挥剑动作在少年眼中徐徐变慢,游刃有余的避开薛天成用来格挡的木剑,两人擦身而过的同时,薛天成身上又多出两处新鲜伤口。
在同样的招式下连续吃了两次亏,薛天成多少也琢磨出了门道,每当聂修远眼睛变成重瞳的时候,整个人的动作就会快如鬼魅,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作为刺客暗杀来说已经足够。
聂修远眼睛已经恢复成普通的样子,胸膛起伏,气息有些粗重,喉咙深处涌上一甜腥,被少年重重咽了下去。双眼死死盯在薛天成喉咙,心脏等要害位置,心中有几分急躁,那件护身法袍实在太过碍事,刀刃明明正面砍中,却没法像平常一样撕开一个巨大的伤口,只能浅浅的划开皮肤。如果不能尽快杀掉薛天成,一旦变成缠斗,最先坚持不住的很有可能是自己。
拿定主意,少年弓着背蹲下,力量从足尖缓缓爬到绷紧的小腿上,脚下的地面甚至因为受力过多而慢慢出现了一些蛛网一样的裂缝,在双目深处那双黑色的瞳孔重新浮现的同时,少年的身形便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两个布满碎石和裂纹的坑陷。
薛天成五重天剑修境界都难以捕捉的身影,在聂修远自己眼中却依旧缓慢。每一步踏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聂修远甚至都能看清那些被激起的尘土飞散的轨迹。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欺近薛天成身边,双目死死锁定目标要害,准备奋力一拼的时候,聂修远突然面色大变,重重踩向地面,止住前冲的脚步。
少年的膝盖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竟然硬生生在这股巨大的冲力下折断错位。但是少年咬牙忍住,仍然忍着剧痛急急后退几步,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聂修远一身黑色的衣服突然裂开几道口子,衣服下的皮肤渗出鲜血,少年犹然不觉,警惕的看向自己和薛天成之间的空间。
两人之间横亘着无数密密麻麻的无形剑气,除非近在咫尺,否则根本无从发现。如果不管不顾的径直冲过去,那么就会直接撞上锋利的剑气,那才算是真正的死无全尸。
有一片枯叶从树枝上飘落,刚好擦过其中一道剑气,再接着旋转飘零了一段时间后,才从中间分为两半。
聂修远撑起身体,握着两把短刀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周身不知什么时候都被这些剑气围绕在中间,如同被困在一座牢笼之中,进退两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薛天成也是常常舒了一口气,一边斩出剑气一边还要注意不被发现,如果在途中被察觉出什么不对,那便会前功尽弃。
“好了……”薛天成收起木剑,拿出白绢想要轻轻擦拭掉身上的血迹,却只能越抹越花只好作罢:“看来是我赢了。幕后之人是谁,能告诉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