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曙光刚刚从地平线上出现，鸡鸣之后，丹阳的城门缓缓打开，木桥架在护城河上，一行四骑早早出城。
当初从宗门下山时，正值莺飞草长的孟春时节，如今路旁已是华木如盖的五月初夏光景。
六月六日举行的启天礼，已经近在咫尺。
“越过东诏国境，便算是从沧州西部到了东部，不过距离一洲最东端的东临石，仍然还有数千里距离。”
顾秦淮期待马上，单手拿出一张白纸，纸中心有一个墨团。但随着墨团缓缓变大，逐渐变成了一洲版图的轮廓。版图上方，还有明暗交织的墨线，划分出大大小小的国家，以及四通八达的驿道。
其中，沧州版图的最东端，有一个几乎能忽略不计的小点，那便是启天礼举行的所在地——东临石。
三修士，一武师。
快马加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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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路上，四人在没有刻意绕路，去那些不时能远远看到的大小城池。
优良的马匹以及薛天成逐步提高的马术，四人的行进速度也愈发加快。
越是接近目的地，同道之人就越多。
有那御风仙人从空中向东掠过，察觉到四人后，刻意改换了一点方向，避免从四人头顶直接飞过。
也有看似是普通行脚商人，但一身灵气遮掩不住。两波人马对视一番后，相互之间微微点头示意，就此别过。
终于，在登上一座山头后，视野尽头出现蔚蓝的大海，海面被浓雾笼罩。
同时，薛天成感觉到自己收入袖中的观礼邀请函灵气流转，稍后又归为平静。
“别担心，就是一道灵气关隘。”顾秦淮显然对此熟门熟路，解释道：“只有拿着邀请函的人才被准许进入，其他人则会被移回到来时的地方，也就是山下所谓的鬼打墙。”
话音刚落，海上的浓雾一瞬间散去，海面上一座小岛巍然耸立，边缘极其陡峭，中央部分却平坦宽阔，各种山上建筑鳞次节比。
海面四周更有无数珠光宝气的仙家渡船游戈，其中有些庞大无朋，只是在移动中掀起的水花，就能让海面顿生波澜。
“这还真是……相当的………”薛天成被眼前一幕震憾，但是转过头去，其他三人都是一脸平淡，见惯了的表情。
“什么啊，这样不显得我很没见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薛天成向顾秦淮搭话到：“话说到了这里，你不回云笈剑宗吗？”
“不，回去的话太麻烦了。”顾秦淮长叹一口气：“我们云笈剑宗一共来了四个人，两位长老和两位弟子，其中一位长老就是我的师傅，另外两人也是一对师徒，我跟那两人的关系……很不好。”
“关系不好？”
“其中原因相当复杂啦……我原先不是外门弟子吗，因为天赋出众才被选为嫡传，另外那位弟子是仙家门派出身，因此就有点看不起我的意思，再加上我们两人的师傅也不对付，因此背地里出了不少阴招……说来惭愧，我那个时候修行的动力，就是赶紧把那混蛋打一顿，因此后来我把本命物炼化完后，第一件事就是对那家伙问剑，大获全胜，把他们师徒二人的脸都丢到一州去了。”
“山上山下，每个地方都会有这些牵扯不清。”贺清接过话。
“是啊，麻烦死了。”顾秦淮点点头：“话说回来，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讲话呢。声音这么好听，为什么不多说说呢，就算用了留音符录下来，在山上也能卖出不少吧，真是可惜了。”
贺清点点头，手中多出一方印章，缓缓旋转：“可以，一个字一印，好好听着，好好受着。”
薛天成望向顾秦淮，不掩饰目光中的丝丝敬佩。第一次感到同为五重天剑修，两人还是差距不小。
问话如问剑，厉害厉害，难得难得。
不出薛天成意外，顾秦淮被贺清手中的印章狠狠砸了几下，此后少年就焉了吧唧的，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刻意去和贺清开玩笑，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来到启天礼观礼界内，薛天成发现邀请函上又多出几行小字，上面写着两人住宿的府邸位置。
在海岸一侧，幽静处有不少单独排列的建筑，用以给参加观礼者在观礼期间下榻。其中竹海深处的一间，便是两人住处。
虽然不大，但是灵气丰沛，堪舆暗合地势，算得上是一处极好的修行之地。
但是把宛龙马安置好之后，听说海岸另一侧有仙家商铺，薛天成便决定去转转，三人也一起同行。
“仙家商铺啊……比我想起来要更普通一点。”薛天成徒步走在长街中，暗自感慨。
“不然你以为呢？”顾秦淮已经在小摊上买了一串肉串，边走边吃。
“总之仙乐袅袅金碧辉煌之类的……反正就是很高大上的感觉才对。”
“区别的话，应该是看商品吧。”顾秦淮晃了晃手中的肉串，说道：“这一串的价钱是普通肉串的千倍，因为是由须弥鲸的肉制成，含有灵力，因此才会在山上店铺里卖。用来串肉串的签子也并非凡物，应该是由灵兽兽骨磨成。”
说着，顾秦淮就把那根晶莹剔透的兽骨骨签拿在手中把玩，指尖突兀出现一缕剑气，缓缓将那根骨签一点点挫骨扬灰。最后搓了搓手指，吹了一口气，把指尖的残灰吹散，继续说道。
“这些吃食之类，终究是仙家店铺里的末流，毕竟有不少大修士都已经辟谷，用来保证灵力纯粹。虽然奇珍异兽的肉质中的确有灵力，但是除非你吞掉一整头须弥鲸，否则对修行而言补益不大，单纯是图个稀罕而已。”
“仙家店铺里最为销钱的，还是法宝，尤其是护身法袍和功伐法器，有些过于珍贵的，甚至只接受品阶相同法宝的以物易物。”
“这些店铺，大多是受邀前来的宗门开设，为的是在启天礼期间多赚取一笔钱财，毕竟打理一个宗门，花钱处不少。因此每个宗门都生财有道，比如说我所在的云笈剑宗，便是卖那流云法袍，其实几百年前还卖那白玉剑，只不过现在剑修愈发少了，卖不出去，也就干脆只单卖法袍一件。”
薛天成听得啧啧称奇，山下一直对那些山上的得道高人有一种饮露餐霞、不食人间烟火之感，却不知道哪怕是修士，一样会被世俗钱财所困。
“逛这些仙家铺子，有没有什么忌讳之类？”薛天成压低声音问顾秦淮。
“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顾秦淮摇摇头：“只要不杀人夺宝就行，非要再加一条的话……那就是主人不愿意说，不要对法宝的出处刨根问底，毕竟有些法宝出处，的确不像表面上那么干净。”
“原来如此。”薛天成四下张望，和山下不同的就是，这里的店铺中没有什么叫卖招揽声，坐在店铺里的仙师，年纪大一点的，大多都在静心修行，只有有人前来问起法宝价格的时候，才会起身答话。
有些可能是第一次来此地的年轻修士，有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坐在师长旁边，难免有些局促不安，和那些顾客介绍言语中，结结巴巴，脸颊因害羞越发绯红，所幸那个顾客也不恼，问好价钱后没有讨价还价，就一把买下一只小巧的玉麒麟。
那位顾客随手便取出的金条如一座小山紧密堆在案台上，好不容易谈成一笔生意的少女神色激动，竟是连“谢谢惠顾”这样一类的话也忘了说。
薛天成也在几个摊子上看了看，但是没有买下任何法宝，一是没有看到有眼缘的东西，二是这些山上法宝价格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一件小小的玉佩，只不过探测周围灵力强弱，随之变换颜色深浅，就要卖足足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是什么个概念？就拿东诏来说，一位正一品文官一年的俸禄也只不过百两黄金而已。
按照薛天成的话来说，就是出门左转有个钱庄，你咋不去抢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