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呆滞了许久,头上的袋子并没有给他多大的安全感。
即便,他现在看不见头顶的风景,也能依稀想象到。
那画面实在是令人作呕。
绕是他见过比这更加恶心的场面,也没法忍受。
更别说那隔着袋子都能闻到的腥气十足的味道。
要不是定身符箓,他现在应该是趴在路边,不顾形象的呕吐不止。
头上一群鸟,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后,就围着道士头顶转圈,似是欢迎他的加入。
两眼一抹黑,被自己想象力折磨的精疲力尽的道士,彻底放弃了挣扎。
低头丧气的同时,忍不住再次感慨:这符箓属实厉害,哪怕他用尽力气挣扎,也不见有一丝掉落的迹象。
而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季缘,早在得知这些鸟儿们的想法后,就挪着步子,慢悠撤离现场。
背过身子,目光定在远方,气定神闲的就像是在欣赏街边风景。
背后的那画面太美,恕她难以接受。
盘旋在道士头顶的鸟儿,怨气不强,半透明的身子上,只有尾巴沾染着稀薄的一缕灰气。
这群鸟儿之所以会长期滞留在阳间,估摸着是没有人给予它们正确的指引。
它们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怨兽,按照人类的叫法,应该是,孤魂野兽。
纯黑,浓稠混浊的孤魂野兽灵魂体被叫做怨兽,是风水师最不愿面对的对手,也是他们公认的最难缠的家伙。
而,半透明的孤魂野兽灵魂体,则是普通的魂体,对阳间的危害并不大,但它们若长期缠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寿命将折损至一半,体质稍弱一些的,直接提前结束阳寿,去阴间报道。
季缘寻思着找个时间去偷个渡兽人回来。
之前在京都的渡兽人被怨兽吞噬后,就没产生新的渡兽人。
京都扎根的风水师并没有发现这一异常,也导致了新渡兽人职位长时间的空缺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季缘并不想参与进风水界,所以在解决完在她家附近那只吞噬完渡兽人,妄以为自己能吞掉她的怨兽后。
果断的带着自己为数不多,实际有几卡车的行李,搬去了自己的另一栋别墅区。
免去了被风水界那些“大师”的打扰。
对于风水界,季缘向来是敬而远之。
每逢她插手风水界,她的脑海深处就会响荡着一道陌生的声音,凄厉,幽怨,似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鬼怪,撕扯着嗓音,声嘶底里的警告她不要越界。
仿佛她若是执意插手风水界。她,甚至这个世界都将面临着不可逆转的灾难。
这道声音制约着她的行动,几千年下来,她倒也习惯了它的存在,自觉远离风水界的一切琐事。
既然无法探求,那便顺从。
季缘撤去道士身上的定身符箓,望着游荡在人世间的孤魂野兽,若有所思。
沉默片刻,她便向着小闷瓜的方向走去。
小闷瓜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眼见着挤不进去,季缘略施灵力,人已经站在了小闷瓜面前。
瞧着怼到面前的摄像机,几不可见的皱眉,她不悦的抬手,似是无意的用手遮挡住怼着小闷瓜的镜头。
“前面有个道士大白天的装神弄鬼,被人套麻袋打了,现在还在那边争论这呢,你们确定不去看看?说不定是个大新闻。”
被季缘一番鬼话吸引了注意力的记者们,纷纷望向大树边。
果真见树下有一人被套麻袋后,也不管事情的真假,一堆人举着摄像机,话筒兴冲冲的到他前面。
相比于三岁孩童扶老人过马路这条新闻,他们更喜欢,像道士这种劲爆的丑闻。
霎时,季缘她们面前的记者就走得一干二净。
那些记者拿着的话筒就快隔着袋子怼到道士的脸上。
叽叽喳喳的问起话来。
言语中是大家所熟悉的犀利。
“请问这位道士,你刚刚是在做法吗?”
“为什么要做法呢?难道你不相信当今这个法制社会的科学?”
“请问你是在向科学发起挑战吗?”
“请问你是因为做法被人套了麻袋吗?”
……
躲在麻袋下的道士:人生第一次接受采访,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场景。
一开始道士还想学着那些电视明星一样游刃有余的接记者的话,后面他发现,那些记者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哪怕他开口解释了,他们也当他没说话,只挑着他们喜欢的话来听。
道士直接黑了脸,想要扯下麻袋和他们对峙一番,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耳边就传来了季缘不慌不忙的声音。
“我要是你,早已经蒙着脸跑了,反非科学主义的那帮家伙已经过来了,你若是现在跑还来得及,再慢一点……”
“呵,他们皮都能给你扒下来一层。”
道士冷不伶仃的打了个冷颤,眼前浮现出,那群反非科学主义疯子般狰狞的面孔。
用力甩了甩脑袋,丢掉可怕的画面,道士扯着自己的大嗓门,卖力呐喊。
“啊……不好了,马路那边出事了,大家快去看看,救人啊!”
有不少记者被他这一喊唬住了神,纷纷转头去看马路那边,而道士也抓住这个机会,一路狂奔,直到甩掉他们。
狼狈的跑了一路,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独家招牌忘了带上。
看着空荡荡的双手,道士暗骂一声晦气。
头上的麻袋早被他随手丢掉,忙着逃跑,他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心里疑惑着,那群鸟到底是活的,还是怨兽,但在麻袋丢了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完全定夺。
那群记者围着他时,他预约猜到那群鸟的来历。
如果是活鸟,那些记者不可能会忽略麻袋上腥味十足的鸟粪,所以他猜测那是怨兽。
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倘若那些鸟已经是怨兽,那为何他感受不到一丝怨气。
他思索,可能是那名高手隐匿怨兽的气息,但他又找不出她为何这样做的理由。
隐匿怨兽气息对于风水师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有些差池,就会被反噬,变得不人不鬼。
道士百思不得其解,摸着自己发白的鬓角,决定回师门找宗主解疑。
另一边……
季缘拎着小闷瓜头也不回的甩掉记者,顺路拐到了商场。
到达目的地后,便放下小闷瓜慢悠悠的逛起了商场。
逛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被自己坑了两次的道士。
季缘看了眼不到自己膝盖的小闷瓜,默默的移到拐角。
恰似不经意的抬手,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徒手在空中拟了个传音诀,顺带用了灵力强行将那群记者手中的底盘记录删去。
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小闷瓜身边,恰似不经意的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
小闷瓜:……
把他当睁眼瞎就算了,还把他当傻子拍……
小闷瓜黑着一张小脸。
今天被迫扶老奶奶过马路,豆丁大的小娃,顶着毒辣的太阳,步伐蹒跚,牵着老人在车流中穿梭。
对于过马路这件事情,哪怕是十岁的孩子,都是被父母紧紧抓住,一步步带着过马路,生怕小孩子一不小心就横冲斑马线。
小闷瓜三岁,很多事虽然还不懂,但他不是真正的在温室长大的儿童。
篓尾巷长大的孩子,从来不被允许活的单纯。
小闷瓜敛下眼帘,纤长的卷翘的睫毛遮住了满目悲凉。
被众人围堵的时候,他在想:如果她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是不是她故意把他送来这里,就是为了顺利摆脱他。
她给他买的衣服,他还没穿完……
她买的玩具,他虽然不喜欢,但也还没动过……
他甚至还想着,如果下一秒季缘就出现在他面前,以后他就不和她对着干了,他会乖一点,听话一点……
可是,过了很久,他都没等到她……
霎时,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小闷瓜第一次在季缘面前流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