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女孩是……江鲤水,而所谓的前厂主,就是你的爷爷——黎老爷子吧。”季缘淡淡出声。
“是。”黎江冷静的回答,转身瞧了眼满地的尸体,他找到了自己的肉身,“爷爷他们罪有应得。”
“但她第一个杀的人是你。”季缘语气里带着戏谑。“在这场恩怨中,最不该死的你,却成了第一位牺牲品。”
黎江笑了笑,将自己的魂体又变换了一个形态,缓缓飞向自己的尸体,绕着打圈,“你觉得她不该杀我吗?但,你知道吗……我是她最心疼的人啊……”
“所以,她先杀了你,为了不让你看见所有的污秽,她宁愿让你恨她。”但她没想到,诅咒的力量让所有人的魂体都留在了原地,无法消散。
而最先被她杀死的黎江用着魂体的状态,见证了她癫狂的诅咒了他所有的家人。
而她也因异能暴乱,诅咒反噬死在了自己手上。
“是啊,她一向如此狠心。”黎江以为他说这话时会激动,会恨她,但跟随着季缘在这空间待的十年,他释怀了。
他不恨她杀了他父母,杀了他全家人。
以前他不知道她的经历,那时,他恨极她;恨她欺骗了他;恨她杀了他;更恨她平白无故杀害自己的父母。
但在看到大伯二伯逼死她母亲,父母在后面默默做推手的时候,他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在那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回到十年前,从头开始,让他看明白了所有之前完全解释不通的事情。
他的家人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其实,父母一开始就知道,他身上的诅咒是谁下的,为了打消江鲤水她们母女的怀疑,他们编造了一个故事,让所有人都信服的故事。
而他作为父母手中的一枚棋子,则用来迷惑江鲤水,只是他们为了接近她的一个借口。
什么创造机会给他们相处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她,监督她……全都是假的,是他们的谎言。
所以他不恨她。毕竟,追根刨底,是他家欠了她的。
“你家人罪有应得,而江鲤水也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你该满足了。”季缘抬起手,轻轻一挥,他们从黎家转移至了志清工厂顶楼。
顶楼机器运转的声音震耳欲聋。
“供奉你所有的神魂力,你的遗愿,我会尽数为你达成。”话落,她开启了一早准备的阵法,刺眼的光芒吞噬了他们的身影,紧接着,工厂的机器都停了下来。
阵眼中心一个身影逐渐显现。
“鲤水。”黎江喃喃自语,看着那个身影,淡蓝色的魂体躁动不安。“那是鲤水的魂魄!”
“是她。”季缘将江鲤水的魂魄牵引出来,“十年前我保留了她的一搂精力,用阵法引了她一丝残魂。
现在的她没有记忆,我可以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但,你们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太阳落山之时,她将灰飞烟灭。”
“谢谢……谢谢。”黎江满是感激,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魂魄,赶忙变回了人形。
那天下午,他带着她去看了海,听海水的声音,他牵着她的手漫步沙滩上,看着她脸上懵懂又快乐的笑颜,他也跟着她笑,知道她其实怕水,便没有拉着她下海。
哪怕是魂魄状态,他也舍不得她再受一点苦。
她这一生过的太委屈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他们牵着彼此,坐在礁石上,等待着落日。
在消散的最后一刻,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黎江。”江鲤水的江,却不是鲤水的黎,他们终会像漓江水般各奔东西,从此不再相见。
季缘看着落日的余晖,打开信筏,黎江的淡蓝色魂体聚拢显现出原本的样子,“你的遗愿,已经达成。”
黎江看了眼只有寥寥几字的信筏,点点头,“我已经满足了,看了她十年了,早就该知足了。”他笑了笑,眼前浮现出一个样貌。
她眉眼弯弯,是全心全意的对他笑。
没想到,他是到死才看到她的笑颜。
黎江阖上眼,魂体渐渐消散。
季缘伸出手,抓住一搂淡蓝色的光,将它放进信筏,信上的字闪着光,慢慢的褪去黑色,变成滚烫的金字。
信筏上写着:“回到十年前,陪伴鲤水。”
收集到了神魂力,季缘徒手捏碎了空间,在空间碎片中,她拎着姜寻一脚踏入了十年后的空间。
“没想到,这次的任务这么费时间。”姜寻缓过神来,匆匆扫了眼信上的金字,诡异的没有出声。
季缘合上信筏,手一拂,将其收了起来,“走吧。”
“好的,老大。”姜寻屁颠颠的跟在身后,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任务浪费了十年时光,他表示十分的痛心,但看老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又怂怂的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他下次不要和老大一起出任务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费神费心费力费脑,还费时间,要知道,时光沙漏里的每一粒沙子的掉落都表示了时间的流逝,在那里面他们待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和他们肉身所在的空间的时间相对应。
虽然在这期间,他们的肉身将会被保护起来,免受外界打扰。
但他们白白浪费了十年时间啊!
姜寻心里悲伤逆流成河,表面上毫无所谓。
他的悲伤只有他知道。
这次的任务并不难,他们主要做的就是等待,本来季缘可以不花一丝一毫的灵力,但为了得到最纯粹的神魂力,她最后为黎江编织了一场梦。
那个阵法真正的作用并不是引魂,而是引魂入梦的迷幻阵。
被诅咒过的魂魄早就在肉体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殆尽,即便季缘私用灵力护住她,也没法留住一丝。
江鲤水终究是没见到十年后的黎江一面。
……
回到住处,季缘摸了摸银白色的腰带,迷茫出声。
“季白,你说,值得吗?”
值得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毁人一生吗?
值得为了复仇,精心策划伤害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孩吗?
……
“也许吧,但,至少对于黎江来说,那个女孩值得他爱。”季白探出脑袋,懒洋洋的搭在她的身上。
毕竟,黎家欠江鲤水的,实在是太多了。
因果相报何时了,黎江选择了原谅,而江鲤水选择了同归于尽,让彼此不再互相折磨,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这样结束了。
“嗯……”季缘收回思绪,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慵懒的靠在沙发上。
这世间的理,本就说不清,何来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