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入海腾,龙王也来贡二门。
四海汇云商,英雄丘下亦难当。
这两句诗写的是,大齐国巨鹿郡兜狩山下扶桑城中四大家族如今的盛况。
这四家分别是左丘氏、梁丘氏、东门氏、西门氏。
一条白龙江,将扶桑城划为南北二区,一条四海街贯通南北,将扶桑城分为东西两块。
东门氏和西门氏分别占据扶桑城的东北城区和东南城区。
东西二门掌控白龙江入海口处,坐收巨鹿郡内渔盐之利,入富收丰,故有龙王也要向二门上缴贡品的夸张言论。
至于那贡品,自然是指渔盐之利。
左丘氏和梁丘氏则分别占据西北城区和西南城区。
左梁二丘管控兜狩山余脉的丘陵地带,千里沃野。二丘享有贩卖山野猛兽皮甲毛发的靠山之利。
这扶桑四氏占据的一方地利,围观的嫉恨之辈,自然不少,但在这北琅州内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只因这四氏族人不仅行商,而且人人尚武,家族内不乏先天境巅峰的高手坐镇。
四氏族人之所以有占据山海地利的资格,在大齐国内有一些地位,自然也是有凭据的。
北琅州地处大齐北疆,扶桑四氏战时驻守北疆,安时则拱卫边防,甚至是维持一方秩序。
因此,即便是王室,对扶桑四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扶桑四氏富甲一方,在北琅州也是地位崇高,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琐碎家事这种东西,不管大户还是小族,统统避免不了。
时光回溯一下,回溯到左丘家族内部为左丘羽文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的那一刻。
左丘氏一族的议事殿中。
“大哥,这件事必须让羽文给个交代,否则族人心不服呐。”说话的是左丘氏一族的二把手,专管家族兵甲的左丘虎。
其生得浓眉硕目,方正脸,虎背熊腰,一身藏青色的便装武服在身,束发而冠。
此刻他正坐在家族议事厅左边第一个桐木椅上,微微前伸脖颈,双手搭在扶手上,努力劝说着什么。
而堂下此刻则跪着一个锦衣罗袍的年轻人,低头埋脸,一言不发的对着堂上在座的众人。
其深埋的脸上却并无慌张之意,似乎对自己做的错事并无多少愧疚之感,对自己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老爹有着绝对的信心。
堂下所跪之人,正是左丘氏一族的现任族长左丘龙的长子左丘羽文。
细眼、黄髯短须生于下颌的左丘龙高坐在族长之位上,面对着底下一帮左派长老的责问,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此番自己的儿子左丘羽文涉嫌给西门一族的小辈西门血舞下药,以强行满足一己**的为所欲为,虽然西门血舞没有中招,没有真正让眼下这个跪在堂下的愚蠢畜生得逞。
可这件事,却让家族里的一众长老开始占据绝对道理的高处向自己发难。
因为谁都知晓自己这个风流放荡的儿子最近一段时间正在火热追求素有扶桑第一女的西门血舞。
虽然现在已经有人替他背了黑锅,但是西门家的人却同样在案发现场抓住了左丘羽文。
逃得了主谋的名头,却逃不了嫌疑犯“助攻”的身份。
逃得了西门一族的愤怒,左丘羽文也逃不了家族内部长老的斥责和要求。
尤其是以自己弟弟左丘虎为首的左派长老,他们的言辞最为激烈,甚至提出了废除左丘羽文少族长的身份地位的要求。
自己弟弟左丘虎口中所谓的必须让左丘羽文给个交代之类的闪烁其词,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废掉左丘羽文如今在族内的地位,立左丘虎的长子左丘甲为少族长。
左丘虎和其子左丘甲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
尤其是在以武为尊的大家族里,左丘甲后天六重天的武道修为和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修为持平的情况下,劣子一旦犯错,地位就岌岌可危。
“西门一氏的媚术威名远近,而西门血舞作为西门家子辈中第二顺位的武道继承人,自然也是将这独步大齐的巫蛊媚术练达炉火纯青,在小辈之中自是无人能及。”
右排之中一名颧骨突出、面如霜茄、着一身纹虎袍服中年男人开口说话,此人乃是族长左丘龙的三弟左丘朗,同时也是左丘家在斗兽场的管理人,身份地位在族中自然非同一般。他也是支持现任族长左丘龙一派的族中高层。
只听他缓缓开口继续说道:“刚刚羽文也说了,他是棋差一招不小心受了西门血舞的媚术影响,方才着了道,帮衬着左丘戎那个不知廉耻的孽畜做出此等非为僭礼之事。”
左丘朗刚刚说完,身坐左侧排首的左丘虎便坐不住了,立马眼神示意自己侧方一名小脑袋的皮甲傍身之人。
此人是负责左丘一族在扶桑城的内府兵务的总把手,地位自然丝毫不逊色于刚刚发言的左丘朗,名唤左丘邦。
“照朗兄这么说,我也可以不小心着了西门氏的道,然后把扶桑城中他族的年轻子辈屠戮一尽,老族长问起来,我大可以说,受了媚术所致,罪不在我。”左丘邦说完,嘴角勾笑。
“你...你强词夺理...”左丘朗气急,霜打了茄子的脸庞突然涌上一阵潮红。
“够了!”
左丘朗正要再行反驳,大堂之上的左丘龙突然厉声一喝,强行打断众人的唇枪舌战。
众人噤若寒蝉,整间议事大殿突然陷入安静。
毕竟那是一族之长,左丘家明面上战力最高的存在。
族长不发话,没人做声,一时间竟静默了下来。
“阿龙,虽说羽文未到及冠之年,但也希望你能正视此事,毕竟羽文可是我们左丘家的少族长,是左丘家的脸面,犯错可以,但是必须有足够的教训,来记住一些道理。”
和左丘龙一辈的人不敢说话,可不代表无人敢有异议了,此番说话的是前任族长左丘鸿的族弟左丘蒙。
老头身着褐黄色的武袍,坐在左丘虎身后。其面上皱纹多如沟壑,浊目之中透出一缕精光,扫视着跪在堂下的左丘羽文,而后单手一捋颌下白须,叹然道。
“蒙叔说的是,”左丘龙朝着左丘蒙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而后直视堂下:“逆子,你可听到了!?”
“羽文知错!请诸位家老责罚。”左丘羽文将头愈发埋低,声音却清晰响堂。
“蒙叔,”左丘龙先是看了一眼左丘蒙,而后将目光转向堂下左右两侧其余众人,“还有各位,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个不知事情轻重的小东西才好?”
“族长,我看应该让...”
坐在左侧下手的左丘邦刚刚准备发言,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己身侧的老者左丘蒙竖起一只手掌。
这个老头居然阻止自己发言!
左丘蒙的举手,不仅阻止了左丘邦要废除左丘羽文少族长身份的提议,也掐灭了又一场了无尽头的争论。毕竟在此以前已经吵过一轮了,左丘蒙实在不想陪着这帮家族壮年子辈再来一轮。
“阿龙不仅是一族之长,也是羽文的父亲,所以这件事不仅是我们的事,还是阿龙的家事。”
左丘蒙说完上半句,站起身,将目光从左丘羽文身上收回,而后看向左丘龙:“至于如何处置羽文,我看还是交给作为父亲的阿龙自行决定为妥。”
听到在场辈分最高的左丘蒙如此说,左丘虎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右派长老们心中则高呼:这下左派几人终于要歇菜了。
而堂下的左丘羽文心中则是果然如此的暗叹。
父亲先是任由在场众人一番言语论战,等到众人心中热切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再将这件事推给家老左丘蒙决断。
看起来的确如此,实际上却是交给家老中说话最有分量的左丘蒙决断,而左丘蒙心中早已对此不胜其恼,自然会将决定权再交给父亲左丘龙。
这球传到最后,还是会传到父亲手中,至于自己的叔父左丘虎等人丝毫没有接球的机会。
这左丘羽文心中正喜之时,殿门外忽走近一戴着瓦楞帽的守门小厮,走至左丘龙身边小声传话。
左丘龙尚未听完小厮之话,便将眉头皱了皱。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待传话小厮一走,左丘虎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左丘龙从主座上站起身,将目光射向门外,语气凛然道:“西门家的人闯上门来了,要我们左丘家的人给个正式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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