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盈眶地假装醉倒,在漫长暗夜等待城市熟睡。
远处有隔山隔海的琵琶声,不知方向的前方矗立一座灯塔,我以为是遥远的星辰。
这是我写在日记本上的一句话,来源于这则故事,它蕴藏在最普通的人事变化,却是每个人罄竹难书的苦衷。
借酒消愁是否会更愁,不会的,醉了就睡着了。
有时在醉眼朦胧中可以看见世间难得的美好,感觉好像是现实,不愿醒来,酒劲一过,恍惚发觉,那只不过是一簇灯塔。
相信张槟的绝大多数故事会让我的余生常有晴天。
他是个信佛的人。
他常说:“只要心中有佛,一切的苦痛都是虚影,福气会年年有余,相伴一生。”
每天晚上他都要端坐在释迦摩尼佛祖面前祈祷。
我说:“这是迷信的东西,不值得去信赖,祈祷简直是白费力气。”
他说:“信仰来自于自己,迷信来自于别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这么多年,他一直坚持祈祷,无论风雨。
或许他认为这是一种寄托,可以在无形中让我们过得更好。
心中信福,福气自然常在。
我们总是冠冕堂皇地说人间值得,可是却不断抱怨世界的缺点,甚至想要通过结束生命来脱离苦海。
我们在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丧”,日记写满不幸与伤感。
2019端午节那天,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干点大事?”
我说:“若是杀人抢劫的大事,我想还是算了。”
他倚在一辆白色福特越野车上,眼中闪烁着我的身影。
他:“三万多买了一辆二手车。”
我:“驾驶证的问题搞定了吗?”
“放心,老早就搞定了。”
他打开车门,咳嗽两声,说:“我们一起去青岛。”
青岛就是倾倒,倾倒人生,倾倒世界。
一路上,我不断切换耳机里的歌曲,看窗前的景物高速移动,服务区在身后飞驰,我知道离青岛越发地近了。
不知不觉,我躺在副驾驶的位置睡着了。
一醒来,猛地发觉,汽车缓缓驶出收费站,眼前便是山东青岛。
在一条一马平川的公路上,张槟把油门踩尽。
一个的白色旋风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狂飙。
驾驶它的人比风还要自由,比公路还要舒坦。
他说:“事事不顺的人,要开着自己的车,没有后顾之忧,没有一点顾忌,在不同的路途拥抱黑暗,延向光明。”
慢慢地,我开始对眼前这个少年产生了仰慕之感。
他生命的伟岸恐是我有生之年所无法攀比的。
在青岛的一个小镇,我们把车停靠在马路边,匆匆走进路旁的小饭店。
他问我:“有没有带钱?”
我摇头,说:“不多。”
不要跟我说你忘记带钱了。
他妈的,还真的是。
哥们,现在是在青岛啊!哎,没办法。
他:“到这虽然说是人生地不熟,但是应该可以找到临时工作的。”
我:“找不到啊你就倒大霉了!”
去你丫的。
别说,这小子,一溜烟在街道穿梭的样子,简直比市民还要轻松。
到一家小超市门口时,他拍停我的步伐,说“看,这个超市招零时工,待遇还不低,包吃包住,工资一个月两千六。”
这……我们可不能在这待上一个月啊?!
别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星期都不行!
去找那种一天两百块钱的工作,两个人可就是四百,要是干上三天就是一千二,够盘缠了。
张槟告诉我,这种工作一般在工地上,像他干的挖掘机就是这样一种。
或许有的朋友纳闷了,为什么不向家里人要钱呢?
首先,张槟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说有,那只能是我。
而我是跟爸妈吵了一架才出来的,不然你以为这么容易流浪青岛啊?我的爸妈他们跟你们的一样,生活花里胡哨,内心却河马般固执。
没错,就是河马。
猜猜最后怎么样了。
我和张槟在各个大街小巷搜查招聘信息,搞了半天却没有一丢丢的收获,看到的招聘信息不尽相同,有的只招长工,有的只招大叔,有的只招花俏小女孩,有的只招高学历,更难堪的是,有的只招一米八以上的。
我感到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每个月领着几千块钱的工资却对工作者如此苛刻。
就业真的开始难了吗?
看来是的。
张槟撑着雨伞在我左右,我突然发觉雨伞底下的黑影越来越正直且渺小。
仰天一望,喔呼,俨然是正午到了。
偌大个太阳,雨伞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和我们无头无尾地继续游荡。
“该吃饭了吧?”
“确实。”
我们找到一家粤菜馆。
相当有幸。
老板人是广东人,会说一口流利的粤语。
那岂不是跟我们老乡一般了?
差不多吧应该。
待我们酒足饭饱后,老板对我们说:“你们是广东人?”
我:“没有没有,我们只是会说粤语的广西人罢了。”
老板:“这么年轻就旅行世界,现在的人啊都是说走就走哦。”
有时,随心所欲会得不偿失。
有时,随心所欲会分外难得。
张槟:“你看啊,既然我们都是半个老乡,那么可不可以让我们在这干几天活啊?”
老板扑哧一声笑了。
“别说是干活了,就是直接给你们钱回家,都可以。”
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好人遍地、处处有情。
我们在饭馆洗碗、端菜。
仅仅干了两天,老板给了我们三千块钱。
我们笑着说:“不用那么多。”
心里有无限的感激,多么希望这位老者可以在异地他乡活出飘荡世俗的生活。
他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想到世界各地去看看,看看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情感,可惜那时的壮心没能实现,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梦想了,只想好好地开个小饭馆,干自己的事情。”
老板说,最想去的城市是南京。
不管怎么说,成家立业以后,还是多了许多的拘束啊!少了少年时代的放荡不羁,多了满头的白发,尽管内心有无比辽阔的大海,也没有如此充沛的时间,征程无法朝世界蔓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张槟端着一杯葡萄酒,在半醉中喃喃自语。
我:“还有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老板说要亲自带我们参观一下青岛的异地风情。
在崂山,他说:“在以前,这可是修仙的好地方,他们不惑世俗,他们寄情山水。”
蔓延千里的山脉,让我想起终南山的盛况。
其实让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栈桥,沿着海滨,在大陆挺进蔚蓝,海风习习,头发被吹得凌乱,我们在海洋之上谈笑风生,脚下就是无边美丽的另一个世界。
老板说:“栈桥是青岛的象征,全世界的人都向往,它是恋爱的故事起源地,它是异地学子的哀愁。”
老板是个有意思的青岛人,他知道的东西全是那么的入微,那么的入情。
如果换做是我,大概会提着一壶好酒,蹑手蹑脚地在桥上漫步,从开始的地方走到尽头,心里想着不醉不归,脚下驻守着离骚,晚上的青岛灯火通明,而我只在这阑珊的栈桥一个人偷偷地斟酌一壶好酒。
热泪盈眶地假装醉倒,在漫长暗夜等待城市熟睡。
远处有隔山隔海的琵琶声,不知方向的前方矗立一座灯塔,我以为是遥远的星辰。
我也有过这样悲苦卓绝的故事,一个人熬夜地哭,身边的朋友劝我要放手,我泣不成声,哪里知道他们是谁,那时,真的就觉得城市是该死的傻逼,霓虹灯是痴呆的小鬼。
我可不是什么悲观主义者。
只是突然想起之前的往事。
一旦想起,就感觉内心波澜起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漫漫长夜。
人都是这样,对吧?
回去的路上,我们经过南京。
我:“别,这一进南京,可就出不来了。”
他:“山到尽时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去你大爷的,我还今朝有酒今朝醉呢?”
他:“去过南京吗?”
我:“没去过又怎么样?快点掉头,草!”
他不听我的劝,没办法。
我们拿着三千块钱,一辆破车,风尘仆仆地进了南京。
在南京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不过我还是感激涕零地对张槟说:“去你姥姥的!”
他比我还要浪荡十分。
他带着一颗佛心在世界赤脚而行。
他不曾因为归途茫茫而烦恼。
他说,征程不是脚下的路这么简单,更有我们心的入围。
这个王八蛋,又在一番苦心地劝导我去下一个城市。
他说:“既然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和不把它们游遍。”
当我看见汽车显示屏上的:“目的地:厦门。”
厦门也是一个海滨城市,辽远的海岸线曲折,犹如一针一线织成的条纹。
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估计那里的故事会有所作为,让我们的身心可以尽量舒坦一些。
于是我们接连经过了厦门、长沙、株洲、贵阳、六盘水、崇左。
最后回到南宁。
身心俱疲。
三千块钱肯定不够,连汽车吃饭的费用都不够,这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情。
张槟在网上银行贷款了几万块钱。
他还打算把整个浙江游遍。
我去,我急得快炸毛了,我还要回去上课啊?!妈的……
千万千万不要学他,为什么他敢这样去潇洒呢?
因为他一人四海为家。
他可以了无牵挂。
你们可不行。
别看他一朝一夕的疯狂浪漫,工作时也是不要命的痴心鬼。
勤勤恳恳地工作,痛痛快快地流浪。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整本书都是苦不堪言,读这本书时,心里没着没落,感觉好像无所凭依,似乎怎么也活不下去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不安心情吧!
遇到烦心的事,难免不会感觉到一阵阵的如浪般的痛苦在心底拍打、涌起,就像阴雨绵绵的天气,无论做什么都无精打采。
书中所表达的,几乎全是悲世厌俗的失格感,哀伤得不得了。
太宰治在书中写道:“我假装早熟,人们就传说我早熟。我假装懒汉,人们就传说我是懒汉。我假装写不出小说,人们就传说我写不出小说。我假装说谎,人们就传说我说谎。我假装有钱人,人们就传说我是有钱人。我假装冷淡,人们就传说我冷淡。可是,当我真正痛苦到不由自主发出呻吟时,人们传说我是假装成痛苦。实在是……卯不对榫啊。归根结底,除了自杀大概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吧?痛苦如此,终究不过是以自杀了结,想到这里,我便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多么的令人怜悯与悲惨。
太宰治还有一位值得尊重的母亲,她憔悴悲烈,但内心有淳朴无邪的世界,一直默默给予太宰治活下去的信念。
反过来,看到我们的张槟。
他的佛心似乎在这风霜雨打中觉悟出生命的律法原则。
仿佛具有一副凛然傲骨和一种坚强的人格。
他或许始料未及自己的一生。
但是他可以随机应变,无论东南西北,他都有一群敞开心扉聊天说地的好友。
他的世界没有苦海无涯。
我自己也希望可以如他一般,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在山海天地无忧无虑地乱开一通,当有人打电话给我时,或许我正在西藏沐浴早晨的荣光,或许我正在澳大利亚接受骆驼的深吻,或许我正在新西兰无边无际的牧草上打滚,或许我正在无有一丝信号的太平洋。
我没有办法写出什么一语道破全部的世间道理,至少我可以一点点地写故事,每天写一两百字也好,每月写一两页也罢,在逐渐逝去与得到的世界寻找没有失格的陆地,假装自己没有痛苦,日复一日地等侯蓬莱的回音,直到我变成口齿不清的老人,当然只要我还未逝去,都会步履凌乱地在南宁某个街头散步,有时还会在公园同其他老者下棋,喜不自禁地喊道:“将军!”
目前嘛,白天黑夜都在写,用我除作业加功课以外为数不多的空暇来叠加字句。
不为什么,就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