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那年,我极为不情愿地离开了家,被父母送到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寄宿学校.
“你们要是送我去,我会恨你们的..”我蜷缩在沙发上,深深地将头埋在膝弯里,泪水像被打开了闸门,打湿了我的衣襟.
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流淌的悲伤在心脏处折射出细细的倒影,我低低的啜泣声并没有引来父母的同情.
逃不过命运,我被关押到了那个所谓的学校。
当我得知还会军训的时候,心又重重地向下摔了一截。
第一次离开家的手足无措,就像第一次站在枝头飞行的小鸟,怯生生地向树下探去,却又瑟瑟地缩回头来。心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前行。
第一天军训就已经开始了,可我没有先见地穿了裙子。
人群中母亲张望的双眼,锁住我游离的视线,我深深地凝望着她,就像她深深地凝望着我一样。
终于,人群将她淹没。
我急切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她的身影,心里终究是落了灰。
周围的同龄人都整整齐齐地站着军姿,那时候没有什么记忆特别深刻的人,只记得有一个姑娘总被叫出列做俯卧撑,做深蹲。
年纪尚小的我无法适应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团体,我沉默着,但是没有人来救我。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深夜的泪水不打招呼就开始肆意流淌,眼睛渐渐地疼起来,就像被抽干了的河水,露出残缺的堤坝。
手机里的通话一直不断的响着,我深切地期盼着有人接听,坠在悬崖的旁边,等待神明的救赎。
手机里终于传来了她的声音,我低低地啜泣着,用纤细的手臂遮住双眼,仿佛这样就可以按下按钮,让一切静止。
“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读了...”我的声音如一把琴弦被人毫不留情地拨弄着,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夜晚的人类,都是感性的动物。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送去,你就在那里好好读,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早点睡觉吧。”我期待的救赎,却亲手把我推下了深渊。
我像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电话被人在那边挂断。
我看着天花板,似乎觉得这是一件挺大的事儿,又似乎好像,微不足道。
别以为世界抛弃了你,其实世界根本没空理你。
我莫名开始笑了起来,可能,所有人都认为很可笑吧。
军训结束,我很惊喜地得到了优秀学员的称号,那是初中生活的第一张奖状。
我在操场下僵硬的做着动作,就像被操纵的木偶人,躯体中失去了灵魂。
结束后是开学考试,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的心情就像砸在地上的雨水,从高空直直地跌落在地上。砸进心里。
我看着考卷,拿起笔时我忽而又放下了。
我想离开这里。
我没认真做。
我想离开这儿。
我在试卷上摇摇欲睡。
考试终于结束了,我就像出牢的犯人一样渴望骄阳,虽然迎接我的,只有阴云密布。
她撑着一把伞在楼下着急地张望着,有两个出口,她疑难到底该注意哪个,两个眼睛就像会动的水轮,不停地转动着。
我心里好像很期待,却又很失落。
我一步一步地朝她迈过去,每一步都踏进了她的心里。
雨点滴滴答答地降落到伞面上。
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的表情,是我太任性了吗。
“快来,等你好久了,咱回家。”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就像所有母亲都会做出的那样。
那样真挚。
我沉默不言地走到伞底,话匣子仿佛被封闭了似的。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是母女之间的默契吗。也许是的吧,也许又是内心的愧疚,也许是不甘屈服的心。
车上是她同学一家,那时候我们家还没有买车,所以只能借别人的车载一程。
就像小时候在亲戚家住的感觉,寄人篱下的自卑感。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逝去,我不知道她在和那个阿姨谈着些什么道理,我只觉得这些时间让人分秒难熬。
我很快就坠入了梦魇。
醒来时天边被染上一层薄薄的金黄色,万物陷入一片死寂。我的心脏仿佛也停止跳动了一样。可我好像偏爱这种感觉,那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我等待着旁边的人开车门,似乎着急离开楚门的世界,那是第一道门。
街道上依然缱倦依然,正好撞上有熟人在散步,我停下来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我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熟悉的陌生人,还是陌生的身边人。
我回头看向她。
“快走啊。”我轻柔地提醒道。她跟着加快了脚步。
她似乎感到意外,开始自说自话地跟我谈在新学校的事。
但是她不知道的事那是我最不堪的回忆。
我偶尔附和一两句,做到一个女儿应尽的职责。大概就是这样,让两个人越来越远,远到看不清对方的背影。
我清醒着目送着你去远方,转身走向相反的地点。
“回来了?”父亲出乎意料地在家了一次,我掀了掀眼皮,看着他兴奋的模样。
算了,别扫他的兴了。
“嗯,放一天假。”我甜甜一笑,进了门市部依然是很熟悉的味道,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吗。
“那快舀饭吧,菜马上就好了。”他站在灶台边忙活着,穿着一个黑色的外套,里面是棕灰色的衬衣。
我一言不发地开始布桌。
那个时候甚至觉得世界都安静的没有了声音。
“放这么多盐,还放那么多酱油,那菜能吃吗?”“你懂什么,这样才入味。”“我放这儿的东西又跑到哪去了....”
从不远处的远处蔓延到心底的争吵,无休止地充斥在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