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请柬的那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才刚交往短短不到一年半就要结婚了。
还记得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坐在湖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下的一片翠绿的草地上乘凉,我看着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想着我们以后的生活,“嗯,我们以后一定要养好多猫,都要白色的。”我说。“好,都依你。要我说你以后要是给我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乖女儿多好。”“哈哈,以后的媳妇是不是我还不一定呢,我们要是分手了你怎么办?”我半开玩笑的说道。那时候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会走到今天。“那我就找个长的和你差不多的凑合一辈子得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似乎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已想过无数次。
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我看着他和现女友的合照,他身旁的女子眉眼间确实和我很相似,“那我就找个长的和你差不多的凑合一辈子得了。”这句话浮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还爱着我。”我如是想,我甚至可以想到如果他再次看到我,只要我稍微说道几句他就会再回到我身边。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还没从和他已经分手的事实中缓过神儿来,他就开始准备结婚了。“呵,最后还不是成了我的替身。”我心里暗暗发笑。
也或许就是这种鬼祟的心里,我选择去参加他的婚礼。那天我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一直打扮到宴席快开始的时候才急匆匆的踏进了那所金碧辉煌的酒楼。
在踏进的一瞬间我似乎清醒起来,看着这一大桌曾经的老同学满眼好奇的问我为什么新娘不是我。我尴尬至极,不得不佩服自己最开始收到请柬并答应下来的勇气。台上的他英俊潇洒意气风发,新娘美丽大方温婉可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现在我上去的话,他也许会回心转意,丢下新娘逃婚。”我看着和我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的新娘,于是想。他都说了,没有我他也只是会找个和我相像的人凑合过。想到这里竟也有些小小的自豪。
可当他握住新娘的双手,满眼深情的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多的几乎要溢出来一样。我愣住了,这样的他我是从未见过的,先前的那丢丢优越感在此刻被彻底击碎。他或许就从未爱过我。眼泪在在那刻突然涌上心头,怪不得分手后他走的那么干脆,再没和我联系过,心中一阵空虚…
“星儿,我真的好爱你,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他声音高昂清脆,在场的无一不被他震撼到,只有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远远的看起来和别的星星似乎没有太多不同。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那颗唯一的最特别的星星。你愿意永远当我的生命中的只属于我的那颗星星吗?”他单膝跪地手捧玫瑰深情告白。那天的夜晚格外静寂,星星洒满了夜空,我含泪点头,接过了他手里的玫瑰。星儿是在一起以后他经常唤我的时候用的称呼,我也欣然接受。这也只有我们俩人知道,只是今天他怎么…
“他还爱我?”这种想法鬼使神差的又蹦了出来。在我甚至都对自己因为放弃了他而愧疚到无地自容的时候。
突然醒悟过来,新娘的名字是温歆,歆儿,星儿!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产生的错觉,他喊的是歆儿!我大脑一片空白。“今天的歆儿可真漂亮啊,怪不得那个新郎愿意和谈了六年的女友分手选择和她结婚。”耳边传来的讨论剩一次次抨击着我那颗敏感脆弱的心,“哎呀,你这就不知道了,台上那个新郎啊,打小就喜欢我们歆儿,两人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呢。要不是后来歆儿去国外上的高中,俩人被迫断了联系。他又怎么可能会找别人呢?说起来这也是缘分,一年前他俩刚好被调到一起互相协助。这不嘛,就在一起了。”此刻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之前说的那个要凑合过一辈子的人是我,是我啊!我举着酒,一杯一杯往嘴里送,想要忘记这段屈辱的经历,可怎么也喝不醉,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这种感觉,好难受…
“诶,你和那个新娘长的好像啊。”吃宴的人终于注意到了我,“哦,是么?我觉得还是她更好看些。”我轻声答复,“真的好巧哦。”“嗯,是好巧。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想着过去的事。
“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有宴席中的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中飞快闪过”我有些懊恼的抓着头发,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袭来。
我呆呆的看着挂着的吊瓶一点一点的往下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吊瓶里液体见底的时候,一个小护士走来,看到我是醒着的,有些兴奋的说“小姐,你终于醒了啊,于医生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她边说边将插在我手上的针头轻轻取下,手中传来的很细微却又真实的痛感清楚的告诉我自己不是在做梦。
“等一下,我是睡了多久?”看着护士即将离去的背影,我忙问。
“小姐你,你都昏迷了三天了,于医生一直在陪着你,看到你醒了他肯定会很高兴。”小护士笑着说。
“哦,谢谢。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什么都想不起?”我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小姐,你这是失忆,于医生已经在为你治疗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病就会好的。还有,桌子上有个笔记本,于医生说你醒来的时候可以看看。”护士的脸上带着丝丝笑意,“于医生应该很快回来了,祝小姐早日康复!”
“嗯,谢谢。”我也对她轻轻笑笑。
她转身离去,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人。
抬眼望去,窗外已是黄昏,照射进来的几束阳光径直穿过桌边的插着满天星的透明棱形花瓶,折射出五彩的微光。花瓶旁边的是一个五角星的半透明的瓶子,里面放着满满的五彩的纸叠的星星。旁边是一个精致的画着一只白猫的本本。
“嗯,应该就是这个了。”我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已经写了好多,我微微皱眉,直接翻开了最后一页读了起来。
“你知道在得知你失忆时,我有多崩溃绝望吗?那时候我一门心思的想着一定要治好你,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一次次为你做心理辅导一次次和你讲我们的过去,希望你能从中想起来什么,直到最后治疗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你突然在治疗中昏迷。我才真正知道,自己错了,我爱你,我害怕自己会失去你,但我也明白在失忆中强行回忆有多痛苦。比起让你那么痛苦的想起过去,我更愿意你能过的快乐些,失忆没什么的,我愿意用我的余生,一遍遍为你讲我们的过去,我还要带你去更远的地方,我想要你真正快乐的活着。”
读到这里的时候,病房本被轻轻推开,我抬眼望去,一个身着白衣面容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
“醒了?”他微微笑着,眼里是数不尽的温柔。
“嗯,醒了。”我轻声答复。
“这几天不见小雪也想你了,我就把她悄悄带了过来”他边把手里提着的保温盒放下边说,然后取下身后的背包拉开拉链,一只雪白色的小猫瞬间跳了出来,蹲在了我旁边。
“这只猫还真可爱,好乖哦。”我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小脑瓜,小猫看起来也很开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让人感到无比舒服,先前的那种恐惧感早已消散。
“嗯,小雪陪你了好多年了。”他一边说一边为我拂去眼角的泪花。
“不要伤心,我在呢。饿了吧,我亲手给你熬的粥,快喝吧。”他舀了一勺粥放轻轻吹了下,然后递到我的嘴边看着我一点点喝下。
“我自己来。”我接过那碗粥,一勺一勺慢慢喝了起来。
“好,要全喝完哦。你帮你剥虾。”他轻笑着,令我感到无比心安。
黄昏的余温还未完全退去…
当夜幕完全降临时,我靠在他怀里,他紧紧的抱着我,很温暖,很安全。
我将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摘下把玩,里侧写着YW 1001,“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小声嘀咕,抬头望去,果然他的手上也有戴着一枚戒指。
“可以摘下来给我看看吗?”我指着他的戒指。
“不可以哦,我答应她要一直戴着的,你也曾经答应过我要一直戴着的。”他轻笑着,将我的戒指重新戴上。
“嗯…我代表以前的自己允许你现在摘下来一小会儿。”我认真的说。
“那好吧…给你。”他很轻松的将戒指取下,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手指白皙细腻骨节分明,嗯,好看。
我接过他递来的戒指,内侧写着0312 1001。
“1001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十月一日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说那天刚好是国庆节,全国人民都一起为我们庆祝,挺好不是?”那么温柔的语气,眼神中却隐隐闪过一丝忧伤,狠狠地拨动着我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弦。
我紧闭双眼,“等下,让我好好想想。”像是被堵塞了很久的河流,终于冲破障碍,河流大片的流出。曾经的记忆终于在此刻慢慢畅通,他的治疗很成功,我渐渐回忆起了以往的旧事。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他也在看着我,我转身将他紧紧抱住。
“我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我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间带着几分颤抖。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抱着我,我能感觉此时到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我来讲个故事吧。
于笙是我的高中同学,而小雪,是他曾经送我的生日礼物,猫的脖子上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取一时之喜,换余生共度。你愿意吗?”在我略带疑惑的看向他时,他也在看着我轻笑,那一刻忽然有种“寻了半生的春天,你这一笑便是了。”的感觉。我也冲他笑笑,“我愿意。”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所幸的是我和他的大学是同一所,所以因为异地恋分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他学的是心理学,我学的是摄影。我们都没有选择住宿,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房子,一来自己住确实够方便,两室一厅足够我们两人,二来是还可以照顾小雪。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要带着一只猫,而不把小雪放到家里。不好意思我没有家。
在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因车祸去世,我跟着奶奶长大。而在高三那年奶奶离去,我失去了最后的亲人。所幸的是,我有于笙陪着,这一路走来并没有因为亲人的缺失而感到太大的痛苦。
一起在出租屋的那段日子真的很惬意,他会在早晨叫我起床,会为我做好早饭,会为我打扫屋子,会叫我早睡,会为我解答各种疑问,会带着我一起去参加各种聚会。他很会照顾人,平时若是有个小打小闹也总会让着我。每到夜晚他在研究各种心理学的时候,我也会为他拍下一张张特写。尽管那段时间可能会很忙,他有时候会出去做兼职,会忙到很晚才回来,但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种踏实感真的更令人心安。我们就这样陪伴着彼此。
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六年,也是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在纪念日那天我们计划着一起去纳木错看日出。没想到那天的风的太大,中途出了车祸…所幸开车的师傅对路段熟悉,车上的人没太大问题。当然,除了我…因为头部受到的重创,自那之后我的记忆力就变得极差,在于笙一次次问我是否认识他的时候,我只能一次次摇头,过去的事情被我一点一点遗忘,他眼里的星光渐渐暗了下去。
那些天的于笙焦急的整夜整夜睡不着,我看着他,自己心里也跟着难受,却是真的无能为力…好在,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我恢复了记忆。
戒指内侧写0312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也是他的姓和我的姓的笔画,YW是我和于笙的姓,我姓温。
那次的宴席是一场梦,我就是梦中的那个新娘,温歆。后来当我把这个梦讲给于笙的时候,他有些心疼的摸着我的头发说:“这可能是多次心理暗示导致的误差,人总是会做这奇奇怪怪的梦不是?是我没能照顾好你。”“这不怪你。”我笑着说。
你一笑嫣然如百合绽放。
你一瞥惊鸿若雾都阳光。
不管我失忆与否,你的笑我总是记得的。
我爱你,是越过时间的,超越世间的一切的。
即使记忆全无时再次看到你,也还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