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入目,清雅异常。合上后门,耳畔楼中的欢歌笑语渐渐远去,苏妍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下了楼。
“哟,这不是三小姐吗?”店家点头哈腰地笑着,“三小姐是有什么需要的吗?小的这就为您去准备。”
苏妍摇了摇头,再回头看了看远方的阑珊灯火,悄悄对店家说:“我走走就回来,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了。”
店家一听便将心思写在了脸上,说:“三小姐这……您可是苏宗主盛宴的角,三小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待他说完苏妍犹豫了下,从袖中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钱袋,轻声问:“够吗?”
那店家稍加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瞬间眉开眼笑:“三小姐好说,陈某自当为三小姐保密。”
“但愿如此吧。”苏妍这才放心地离开了月瑛楼,晚风拂面,带走了盛夏残余的闷热。
苏妍漫无目的地举着烛灯绕过几家店铺,停留在一座堆砌整齐,做工精良的石桥边。
河风凌乱了苏妍的鬓发,艳红的灯火在轻风中忽明忽暗,外形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昏黄的烛火投射在苏妍的面孔上,俏丽的身影沾上如霜的月光,垂落在微凉的河畔。
不久,苏妍四处寻觅的目光久久徘徊在一株株青竹中,挺拔秀丽的青竹在月色下摇曳,淡淡的清香迎面袭来。
那幽深的竹林边,有一抹忽闪的白色身影夺取了苏妍的注意。一只纯白无暇的小奶猫正跃出竹林,轻跃到苏妍的手臂上,两只小爪子轻轻抓住苏妍的衣袍。
苏妍略显意外看着这只在她怀中喵喵叫的小奶猫,满心欢喜地抚摸着它脊背上的绒毛。
苏妍轻轻顺着它的毛,温柔地问道:“小白猫,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会在这呢?”
小奶猫很通人性地蹭着苏妍的手臂,许久,才在半空中跃出苏妍的怀抱,一抹雪白的小身影,在黑夜里十分耀眼。
“诶?小白猫,你等等我啊。”苏妍立马跟着暗夜中那抹无暇的纯白。
“小白猫你等等我,晚上可是很危险的。”
苏妍忘下烛灯一路随着小奶猫越过层层青竹。不知多久,在一条分岔路边,那抹白色的身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妍有些迷茫在四处张望,不知何时,身边围绕着一株株高大密集的青竹。夜幕越陷越深,几朵乌云遮挡住了清冷的月光,唯独那一阵高过一阵淡竹清香愈加醉人。
苏妍这才意识到,这片竹林就如泥潭,而她就如误闯的生灵,无奈深入其中。
月瑛楼内,酒香渐浓灯火通明,醉意蒙蒙中,似乎唯有曲灿一人越加清醒。他不时望向窗外,注意这后门的动静,清秀的脸庞上掩不住心中的担忧。
“四弟,怎么了?”苏寻逐渐注意到曲灿,“是饭菜不合味口吗?”
曲灿回过神来:“没事。”
过了一会,苏寻才缓缓道:“你也注意到了。”
曲灿怔了怔,敷衍道:“没有,兄长多心了。”
苏寻丝毫没被糊弄过去,反倒问他:“四弟不必包庇妍儿,你可知她又上哪去了?”
“尚且不知,”曲灿观察着周围的贵客,交代道,“兄长你先别让其他人知道,我去找找看。”
“四弟我和你一同去。”苏寻说。
“不必,兄长若是离席的话,怕是会更加让人生疑,还是我去吧。”曲灿说完就悄悄向后门走去。
“好,”苏寻应道,随即又说,“注意安全。”
苏妍不断在竹林中绕来绕去,一个时辰过去了,天像个窟窿一般彻底的黑了下来,她额边涔出丝丝细汗来,颓然地蹲在竹边。
“今晚,看来是走不出去了,”苏妍想,手中捻起一片竹叶,“这可怎么办,公然离席肯定是会被罚的。都怪我贪玩,大哥和小灿子他们是不是会很担心我,我会不会再也走不出去了……”
苏妍下巴抵在手臂上,鼻中阵阵酸楚,视线逐渐朦胧,脸颊上留下了阵阵温热。
月瑛楼中,店家牙齿不断相互碰撞着,畏畏缩缩地说:“曲……曲公子啊,小的是真的不知道三小姐的下落啊……”
曲灿皱眉,速战速决地拿出一把映着寒光的匕首架在店家脖子上,问道:“说不说!”
店家心惊肉跳,吓得闭上眼睛,急忙叫道:“我说我说!当时三小姐说她去去就回。”
“她有没有说她要去哪?”曲灿拿着匕首逼近,不容迟疑地问。
店家吓得连忙说:“没……没有说,我只看见她往北边走了。”
曲灿这才收起匕首,连忙向北边赶去,漆黑消瘦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帽沿从耳边滑落,束起的短发上沾上了微湿的露水。
晶莹的泪珠浸湿了苏妍的衣襟,隐隐之中有刻意的风声在耳畔作响。
“姑娘?”一个空灵澄澈的声音从耳畔轻轻传来。
苏妍心中一惊,抬起头的那瞬间,与一双生得迷离醉人的狐狸眼相对,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恍惚间渗透着丝丝难掩的温柔,夹杂着远离尘嚣的灵动气质。那一刹那,苏妍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这一世见过最漂亮的眼眸。
那是一位红衣烈烈的少年,在月色下分外白皙的脸庞边垂落着右分散发,左侧不明显的内双眼皮中浅藏着一颗被雕刻过的妖痣。
苏妍愣住了,少年蹲下伸出衣袖,拂去苏妍眼角残留的泪珠,浅笑道:“姑娘不冷吗?”
苏妍有些不好意思的整理好仪表,小声嘟囔道:“没……没事。”一时间竟忘了眼前的困境。
“天色已晚,姑娘若是迷了路,不妨先去寒舍住一宿,明日我再带你出去。”少年抽出一只手指了指远方亮着灯的屋舍。
苏妍谢过他,这才发现他怀中搂着的正是她在石桥边遇到的小奶猫。小奶猫十分温顺地赖在他怀中,小爪子紧紧握住他的手,淡粉的小舌头舔舐着他的手背。
“啊……”苏妍神色又惊又喜地看着小奶猫,“是它。”
“姑娘可是喜欢它?”
苏妍连忙点点头,说道:“可以让我抱抱它吗?”
少年不语,将怀中的小奶猫抱到苏妍手臂上,看着苏妍笑魇如花地抚摸着它:“好可爱,没想到男孩子居然会养猫诶,你给它取名了吗?”
少年略微失神地看着苏妍轻轻抚过小猫的手:“可以唤它白影。”
少年顿了顿,继续说:“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将它带走。它本是我在山中发现的,别看它如今虽小,却可以带路,也能保护主人。”
苏妍轻轻握住白影的小爪子,露出笑颜:“真的可以吗,太好啦!”
少年将苏妍带到屋内,屋中布局虽为简单,却不同苏府,充满了浓浓温情。少年从柜中端出饭菜来,对苏妍说:“姑娘帮我喂喂白影吧。”
“那我呢?”苏妍有些不满地看着一桌人的伙食说道。
“请便。”
少年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苏妍一边给白影喂着小鱼干,一边夹着菜往嘴里塞。
吃到一半,苏妍突然想起什么,含糊地说:“对了!”
“怎么了?”少年端去一杯温热的茶,“慢点吃。”
苏妍接过茶水,笑着看着少年。
“怎么了?”少年被看得有些懵,浅笑着别过头去。
“哎哎哎,你别害羞嘛,看着我的眼睛。”苏妍煞有介事地说。
少年这才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苏妍的眼睛。
这般局面维持了一秒,苏妍突然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对少年说:“我叫苏妍,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少年浅笑不语,眼中隐隐闪烁着星光,将眼前这一切收入眼底。
“既然我们都是朋友啦,也和我介绍介绍你自己呗。”
少年没有拒绝,随即说道:“我叫……林清尘。”
月瑛楼外的石桥边,曲灿认出桥上的烛灯。宴席上苏妍转身时,两手空空地说:“我出去透透气。小灿子啊,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去去就回。”曲灿叫住了她,将这盏烛灯塞到她手里。
是她,她来过这,定不会错。曲灿毫不犹豫的来到那片竹林,不到一会,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