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待耀眼的雷霆尽数消散之后,夏空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山道之上,身形站的笔直,一袭白衣随着山风烈烈飘荡,其身前头顶丈许之地,一枚耀眼的宝珠凌空虚浮,悠悠绽放着宝光,偶尔雷霆自宝珠周围虚空闪烁,渐渐归于平静,正是此前的那颗应雷珠。
高天之上的道人见到正在夏空蝉头顶静静悬浮的应雷珠,脸上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住,露出仇恨和疯狂之色,眼神中充满了暴虐,星月长袍微微飘荡而起,身形离地三尺,双手朝着天空猛然伸去,而后猛然落下。
夏空蝉头顶传来一声炸响,一道外部闪烁着黑色纹路的粗壮雷霆应声而落,像是一道雷柱,直直朝着其站立的位置灌来,在这种程度的雷霆的攻击之下,寻常一座山头都能轻易被击穿,更别说一位百里境修士了,在这股强大的灵压之下,夏空蝉连移动的能力都没有,整个人被牢牢钉死在山道之上。
在这道粗壮雷柱即将临身之际,一直安静悬浮的应雷珠终于是有了反应,不过不像是第一次吸收漫天银龙那般将这道雷柱吸收。应雷珠表面开始氤氲,从中凝练的银白色雷霆之力如丝如瀑般涌出,似缓实急像水华一般在夏空蝉头顶结出了一道半弧形屏障。
在夏空蝉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层薄薄的水幕一般的屏障能否扛得住这从天而降的黑色雷柱的时候,雷柱就已经落下,水华一般的屏障在这一击之下只是微微荡漾,银色雷霆细密交织在一起,看起毫不费力地就将这道声势惊人的诡异雷柱接下,而后从两股力量相接的位置处开始,黑色雷柱湮灭一般开始消散,不一会儿就消散一空。
见如此威势一击又被应雷珠拦下,台上俊逸道人神色愈发狰狞,双手连连对着天空挥去,云层翻涌,一道道与之前差不多粗壮的黑纹雷柱再度落下,密集地朝着应雷珠的雷霆水幕上砸去,这道水幕屏障在这么细密的轰击之下起伏不定,饶是应雷珠交织而成的细密凝练雷霆,也扛不住如此数量的轰击,就在最后几道黑色雷柱落下之前,这道银光水幕终于是告破了。
在银光水幕告破的一瞬间,没有这层保护,夏空蝉一下子置身于这重重天威之下,顿时如坠深渊,这黑色雷霆之上的杀伐寂灭混乱气息直接侵蚀向了夏空蝉的道心,眼前仿佛出现了千万里焦黑土地,其上一切人或者物皆成死灰,灵台崩摧,神魂全无,连轮回的机会也没有,与之前见过的雷霆之力并不相同,感觉少了一些什么。
周身灵力这这股力量的侵袭之下根本无法聚集运转,此时的夏空蝉在面对着滔天雷柱比一般凡人好不到哪儿去,所幸的是在仅仅在这一瞬间之后,应雷珠就迎上了剩下的雷柱,这次的应雷珠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吞如水,周围绽放出及其耀眼的银色关辉,电弧拉出去数丈长,牵引着山道旁散落的石子落叶全部飘浮而起,离地三丈,以应雷珠为界整座山地分为了上下两块。
应雷珠此刻像是一颗小太阳,其上是云层翻涌雷电煊赫,其下是山石落叶悬浮一片寂静,二者对撞在一起,雷霆首先炸开,随后在这山前掀起一股巨浪,将上方的云层下方的山石扫荡一空,诡异的是这股碰撞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有的只是光芒的爆裂,以及雷霆的重组与湮灭。
待漫天雷霆尽数消散之时,山前仿佛水洗了一般干净,两侧的高耸巨树此刻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山道两旁刚刚填平又被压实的坑洞,有着明显不一样的土质,山道像是被生生矮了数尺,夏空蝉站立位置就变成了另一座高台,与上面的俊逸道人的高台对峙了起来。
高台上的金月道人此刻静静悬浮,脸上表情恢复了平静,一身星月长袍微微摆动,狭长眼眸低垂不再看向夏空蝉方向,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随着道人的沉思,空旷山前再度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再度到来的流转的风声。
夏空蝉看着头顶安静悬浮的应雷珠,此刻的应雷珠一如初初见到的那样,其中闪烁着细密雷霆不断交织重组,其中隐隐浮现出新的道文。
“呼风啸雨,飞雷激电。”
夏空蝉看着应雷珠内新出现的道文,不由自主地诵读出声,一开始声音极小,传去之后就变成了澎湃浪涛般的道喝,随着巨树森林的摇摆起伏传到远处,在这方天地中回荡开来。再传回来之时,突然多了一段新的道喝。
“散云霹雳,喧轰震动,闪烁霹雳。”
“呼风啸雨,飞雷激电,散云霹雳,喧轰震动,闪烁霹雳。”高台之上的道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重新抬起了头,俊逸的脸上充斥着嘲弄,眼神看着高天之上,口中重复着这段道喝,眼中疯狂之色越发浓郁。
道人跟着说完这段道文,衣袍一荡,离地三尺的身形继续缓缓向上攀升,在攀升到丈许高度之后,突然身形一顿,一个踉跄重新坠回地面,高台之上似乎隐隐有光芒闪过,最后道人再度挣扎起身,却再也没有离地一寸。
“呵呵,看来你已经不在了啊,就算你是月尊又能如何,还是倒在了我不知道的岁月之中啊。”被牢牢束缚在高台之上的道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沮丧,反而看着高台半是嘲弄半是叹息的说道。
“也罢,就让我替你再去这世上走一遭吧,看看这世上还是不是当时的那般苟且不堪,若是,那就让本尊的雷霆再清洗上一遍!”
说完,道人俊逸的脸上涌出疯狂之色,一道漆黑雷霆闪过,一副俊逸皮囊陡然炸开,高台上空有惊雷炸响,上空云层开始涌动,转瞬之间天空变得漆黑如墨,场间的天似乎顿在了头顶,远处森林中每颗巨树现在都像是黑暗中的一根蜡烛,树梢的微小亮光似乎随时都可能在摇曳中熄灭,流光四散。
呼吸间漆黑的云层涌动骤然加速,从中心出开始又黑云垂下,整片云层形成一个漏斗状,不是有银光在其中闪烁,向中心汇聚,不多时,一团厚厚的密集雷光出现在中心云层之下,四周隐隐有着诡异的黑色纹路闪过,一股不似人间的强大气息将整座小天地覆盖,在这道气息之下,风雷停息,山河禁声。
夏空蝉身前的应雷珠闪烁出强烈的光芒,其中细密雷霆不断交织重组,将这股令山河变色的强大气息隔绝在外,在这股压力之下,一直安静悬浮的应雷珠隐隐有上下起伏的态势,并且不断向着夏空蝉站立位置收缩。
这股侵吞天地的绝强气息在彰显了自身的存在之后开始迅速收缩,在其收回到云层中央的那团雷光之后,雷光似游蛇一般四散开来,露出中间一道修长身影,金色长发,星月长袍,赫然就是之前高台之上的金月道人!
此时的云层中央的俊逸道人随意的立于虚空,金发飘扬,身形存在模糊了一瞬间又恢复正常,身后是涌动着的闪烁着雷光的漆黑云层,像是代表了一方天地,眼神从遥远的虚空落到夏空蝉的身上,微微抬手,从身后云层中飞出一道黑色雷霆,刹那间跨过中间的数百丈距离,落到应雷珠之上。
一道雷光闪过,黑色雷霆消散,应雷珠也倒飞到夏空蝉胸前,被后者双手捧住,其中不断变化交织的道文就此中断,看起来已经无法再阻挡住金月道人的下一击了,金月道人脱困之后,就已经不再是应雷珠可以抵挡的了。
看到应雷珠失去了之前的威能,云中道人也没有后续动作,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夏空蝉,蹈虚空如平地,一步步向着夏空蝉的方向走来,衣袂飘飘在黑云雷暴的衬托下宛若神明降世天尊临尘。
“小娃娃,你似乎不是一个普通的百里境修士,本尊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轮回与虚无,这样看来,月尊也不是随便找了一个人过来糊弄了事,说吧,你到底是谁,来自何处?”
金月道人说着,在虚空中一步步走来,身上气息越发凝练,到了最后,周身气势完全收敛,看上去与一个凡人无异,周身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单单凭借对于天地的把控而立于虚空,这等手段对于现在的夏空蝉来说简直是无法理解。
“夏空蝉,来自息陆九嶷山,师承。”
声音像是直接扣在夏空蝉的道心之上,在无意识的情况之下,就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就在即将说出太虚子名讳之时,额间青光一闪而逝,陡然从这种状态下清醒了过来,后脊一阵发凉,冷汗涔涔,在这种存在的大修士面前,他与凡间草芥无异。
“不错,真不错,看起来你也是有很多秘密的人呐。本尊喜欢你这样的人类修士,每一次都让本尊受益匪浅。”道人看着夏空蝉的眼神中流露出欣喜之意,不过这种神色通常出现在狩猎成功的猎食者眼中。
“你这具身体不错,很适合本尊入世,时隔数千年,终于等到现在了。现在,你有什么愿望可以说出来,本尊可以替你完成。”金月道人对着夏空蝉欣喜地说道。
“我这个人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不劳烦前辈了!”夏空蝉左手将应雷珠紧紧攥住,右手抽出背后的长剑,直指空中的金月道人,身姿挺拔,坚定地说道。
“道心不错,但是没用!”见夏空蝉拔剑指向自己,金月道人眼睛微微眯起,言罢,伸出食指对着夏空蝉一点。
夏空蝉再次感觉到了周身空间的凝固,感受不到丝毫周身空间中的灵气,像是被从这个小天地中抽离一般,身形保持着拔剑前指的姿势,被凌空摄起,缓缓朝着金月道人的方向飞去。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夏空蝉怎么调动体内灵力,可就是一丝一毫都不能作用出来,无法改变自己的状态,现在的他像是一个被人操纵的布偶,硬生生拖向前飞去。
终于,到了金月道人的近前,长剑都快要指到道人的额间了,金月道人看了一眼生灭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将食指移向夏空蝉的额间。
就在金月手指伸出的那一刹那,远处正在黑云之下山风摇曳起伏的巨树森林之上流散的火花停滞了一瞬间,而后恢复,所有流火全部向一处汇集,连同森林中那存在了数千年的庞大生机一起,像一道汹涌的涌流,急速涌向了金月道人。
“我要是你,就不会点下那一指!”一道清丽嗓音伴随着汹涌的流火回荡在山林之间。